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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行,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乔宿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陆先行已逝,就算再多的证据她也无法验证。
卢空月说完这些,目光在屋中扫视一圈:“和光公主在哪儿?”
竹帘微动,萧穆荷从另一间房中走出来,她的眸光在魂不守舍的乔宿身上停留片刻,笑吟吟地看向卢空月:“刘夫人,许久不见。”
卢空月叹息一声:“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没放弃。甚至不惜找了个和陆相有关的人来劝我。”
“我此前并不知道她和陆相有这层关系。”萧穆荷笑着,又看乔宿一眼,“不过从第一次见到她,我便猜到,她和陆相或许是一个地方的人。”
乔宿回过神来,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卢空月和陆先行是旧识,多年相处中猜出陆先行来历非凡倒还情有可原,萧穆荷从未见过陆先行却也能判断出乔宿和他是一路人,让乔宿不禁怀疑萧穆荷和陆先行的关系。
陈令和刘千湘二人听着她们在这儿打哑谜,面面相觑。卢空月与萧穆荷交换了个眼神,便让他二人出去等着。
房中只剩下了乔宿和她们。
乔宿出了一身的虚汗,微风一吹后背便有些发凉。
“陆相曾说,他的家乡,女子是可以读书的。”卢空月用她那温柔的口吻,继续讲述那些珍藏在心底的记忆,“他教我识字,带我读书,告诉我女子不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他说我记性好,比我的那些哥哥们强,我确实学得比他们要好,他们背三日背不下来的东西,我一日便可以背下来,不仅背书,我还能讲出其中的意思,陆先生很喜欢我。”
卢空月眼底盛满光芒,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后来陆先生官拜丞相,知道我想进书院读书,还帮我进了青渊书院,我在那里待了几年,虽成绩优异,自知不能参加科举,终日惶惶,陆相又说,女子也可以教书,让我学成之后留校任教,可没等到那天,他便去世了。”
她眼底的光暗了下去:“他在青渊书院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举荐我当了先生,可没过多久我的身份便被拆穿,被赶出了青渊书院,家父曾默许我去青渊书院读书,如今事情暴露也不得不谢罪于陛下,解甲归田,而我为了报恩,嫁给了那个举荐我的人,深居简出,相夫教子,走回我本该走的路。”
卢空月连刘不往的名字也不愿意提,她对他更多的是感激和共同养育儿女的扶持之情,她生命最鲜活最快乐的那段时光,已经随着陆先行一起死在了三十年前。
萧穆荷道:“我想重新创办女子书院,完成当年陆相没能完成的事情。”
卢空月顿了一下,眼底翻涌着泪光,闪烁着希望,可她将头垂了下去:“不可能的,陆相都没能办成的事情。当今这世道,你不可能办成的。”
“当年他没有办成,是因为承帝的猜忌,现在承帝已经死了。”萧穆荷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现在没人能阻止我,不仅是女子书院,我还要开放女子科考,让那些人知道女子也可以读书,也可以做官!”
那瞬间乔宿在她身上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野心,她仿佛与萧穆荷产生了共鸣,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做官,也可以当皇帝。
卢空月眼中写满错愕,她看着萧穆荷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向乔宿。
乔宿抬眸迎上她的目光,轻轻一笑:“我读了十多年的书,成绩算不上拔尖,但也考到了家乡最好的书院,学着如何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匠人,没人逼我成亲,我可以学我想学的东西,我用学会的东西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你生在一个好地方。”卢空月语气很轻,眼珠微微往右上方移动,似乎在想象乔宿所说的‘家乡’。
“陆相也想让你们感受那样的好地方。”乔宿道,“刘夫人感受过,应当知道那种感觉,现在您可以帮着更多的女子感受这些。”
卢空月微微垂眸,眼底已经有了动摇。
萧穆荷又道:“当初陆相提出建立女子书院,也是为了您将来能有个好去处,就像乔宿说的那样,帮着更多的女子,告诉她们人生不仅仅只有嫁人一条路。千湘从小养在您身边,跟着您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还是不得不进入深宫中,永远被困在后位上,这一切皆因当年刘相和承帝一句戏言,他们从来没问过千湘的意愿,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过您,比起当皇后,她更想教家里的弟弟妹妹读书识字,就像您曾经做过的那样。”
“这太难了。”
“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只要你肯帮我,我们便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萧穆荷蹲下身,握住卢空月的手,卢空月满脸泪水,肩膀微微颤抖着,她无措、茫然、纠结地看向乔宿,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当年的陆先行。
乔宿也蹲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两人的手上,“如果没有人开这个头,人人都惧怕,我们希望的场景就永远不可能出现,陆丞相将您培养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算是开始了,我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踩着他的脚步,走过那条他没能走完的路。我从前也没有想过,我会成为那个领头的人。”
两个如花的姑娘在她面前看着,她们眼底的光芒一如当年到陆先行面前说要读书的自己,卢空月往屋外看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到刘千湘飘荡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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