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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吉脸色惨败,虚汗直冒,股上有一处箭伤,箭矢已拔了出来,留着个血洞,汩汩地往外淌血,将厚厚的冬裤褶都染成了暗褐,那兵士却视若无睹,一味逼迫他拖动着双腿前行。
“田叔!”姜悔看了一眼田吉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直视那白脸内侍,怒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庄园?杀伤我奴仆?”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是个血气正盛的少年郎。
那内侍不愠不怒地拱拱手道:“在下奉中宫娘娘的口谕,前来请贵府二娘子去宫中坐一坐,还请小公子体谅当差人的不易,莫要为难在下。”
姜悔初出茅庐,尚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颠倒是非之人,一时语塞,愣了愣方道:“你先将我家下人放开。”
内侍轻轻一挥手,那兵士便将田吉往前一推,田吉伤腿无法支撑,往前一仆,单膝跪在地上,顿时泪流不止,姜悔赶紧上前扶住他,前边的阍人和护院伤的伤,残的残,且叫那些兵士绑起来串成了一串,他只得叫阿宝和方才通风报信的小仆用门板将田吉抬回屋里止血上药包扎。
“这下子小公子可以好好回答在下了么?”内侍理了理缘着回文锦的衣领,好整以暇地问道,他微微侧着头,眼神几乎有些天真。
姜悔抿了抿唇道:“我二妹不在此处,晨间已坐车回城去了。”
“既然小公子不愿行方便,那就休怪在下冒犯了”,内侍脸色一沉,对身后的兵士道,“搜。”
兵士们训练有素,闻令立即分成三两人一组,散往各间院落、馆阁中搜查起来,另有一队人快马从后门出去追索姜二娘的踪迹。
搜查之人很细致,厨房、库房、厕房都未放过,连修篁院里一口干涸的八角井也有人吊了绳索降下去查探了一番。好在那密道的暗门十分隐蔽,又是好几十年前砌造的,经土气侵蚀浸润,表面看起来已与石壁融为一体。
那些人搜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却没有姜二娘的影子,只抓获一个老嬷嬷和几个小婢子,无论如何威逼胁迫,几个年纪小的只知摇头痛苦,那些兵士都是老手了,看样子就知这些粗使婢子是真不知情,便盯着那尖脸的大婢子和老嬷嬷审,两人却是三箴其口,那大婢子尤其硬气,叫他们拔了两片指甲疼晕了过去,浇醒了仍旧咬着牙不开口。
长官有令不得害人性命,他们又急于复命,见实在审不出什么,只得作罢了。
内侍的脸色越发阴沉得吓人,不复适才的成竹在胸,他兀自思忖,满是寒意的目光在姜悔青涩的脸上来回打量,姜悔硬着头皮迎上那淬了毒一般的注视,愣是没有露出破绽。
那内侍终是挑了挑细长的眉,冷冷对姜悔道:“小公子好大本事,看来是不愿将令妹请出来了,可在下却无法向中宫复命,只得劳驾小公子随我走一趟,亲自向皇后娘娘解释解释,令妹一个大活人究竟去了哪里。”说完不待他回答,命人将他双手用皮带缚了扔到马上,自己与他同乘一匹,留下五六人继续掘地三尺地搜查,带着其余兵士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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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很窄,只能容一个成年人躬身通过,卫琇也需要低头弯腰才能在其中行走,三人带的蜡烛不多,一早将灯笼灭了,默不作声地摸索着石壁往里走了约莫半里,然后坐下等姜悔。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钟荟心急如焚,明知该果断离去,身子却像变成了磐石一般动弹不得,卫琇也不催促她,又陪着她等了一会儿。
阿杏见自家娘子迟迟不说话,最后终于忍不住轻声试探道:“小娘子,咱们......”
“我知道,阿兄大约来不了了。”钟荟低着头道,话一出口回声阵阵,仿佛暗处藏着无数人在附和,她禁不住颤抖起来,阿杏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
隧道里寂静无声,卫琇清楚地听见姜二娘的呼吸变得急促,想说些什么能安慰人的话,搜肠刮肚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种时候旁人是无能为力的,没人比他更明白。
“走吧。”钟荟使劲掐了掐手心,勉强镇定下来,留在此处也是徒劳无益,折返回去更是白费了兄长一片苦心。
卫琇本以为姜二娘难免要伤心痛哭一番,不想她如此沉着和决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走在最前面,阿杏殿后,将姜二娘护在中间,隧道里有些坑坑挖挖,卫琇怕姜二娘走不稳,摸索着将自己一边衣带递过去:“牵着我的衣带,脚下小心,”想了想又道,“你兄长许是一时脱不开身,未必有事。”
卫十一郎的话并不能叫她放下心来,却叫她一下子惊醒过来,钟、卫两家的孩子自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比寻常,卫琇几乎算是她半个弟弟。他才失去了家人,此时却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如何对得起七娘子和六郎等人的在天之灵?卫家只剩下十一郎了,钟荟想到此处心里便似针扎一般,她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护他周全,浑然忘了自己变成了不满十岁的小娘子,头顶还不到十一郎的肩膀高。
钟荟道了声谢,伸手去抓他的衣带,不小心碰到了他凉凉的手指,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卫琇却立即缩回手去,低声向她道歉。钟荟一手牵着他衣带,一手挽着阿杏的手,三人一时间无话,自顾自埋头走着。
幽深的地道仿佛没有尽头,洞口的一点微光星辰般遥不可及。他们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阿杏心宽体胖好吃懒做,眼下苦不堪言,钟荟更不必说,一向能躺着就不会坐着,加上病还未痊愈,不一会儿双腿便如灌了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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