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页
“殿下......”那传话的内侍迟疑道,“事关重大,娘娘请您务必即刻前去,杨大人已等候多时了。”
司徒铮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举足向那内侍走去,脸上仿佛笼罩着层寒霜:“听不见我的话么?看来你这对耳朵生着也甚是多余。”说着从腰间抽出把短匕,那内侍吓得面如金纸,不住地磕头告罪,却不敢躲闪,司徒铮勾了勾嘴角,手起刀落,便将那内侍的左耳齐根削了下来。那内侍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不住哀嚎,痛得在地上打滚。
司徒铮也不去看他,一回身,见姜悔吓得脸色惨白,笑着走上前去把那沾血的刀刃在他脸上蹭了蹭,头也不回地道:“来人,找个盒子将这无用之物装起来给皇后娘娘和杨大人送去,记得回禀她,她的人弄脏了我的衣裳,仪容不整不敢去见母后与外祖,还请他们稍等片刻,待我沐浴更衣完毕再前去行礼。”
姜悔脸上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为那俊美的脸庞添上些妖异之色,司徒铮微微侧头欣赏了片刻,方才对赶来伺候的小宫人道:“把姜公子带下去,好生伺候着,待我处理完正事再来与他谈心。”
那小宫人大约比姜悔还小一些,低着头应了,来扶姜悔时手还在颤抖。她将姜悔带到万春宫一处偏殿中。姜悔试着与她攀谈,然而大多时候她只是低着头绞动着手指不发一言,对姜悔的问话更是充耳不闻。
那宫人收拾出一间厢房,又从库房中抱出被褥毡毯等物铺设好,行了一礼道:“请公子在此歇息,酉时初刻奴婢拿晚膳来。”
“有劳,”姜悔契而不舍地道,“我名叫姜悔,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人仿佛惊弓之鸟,快步退到门口,倚着门边站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阿春。”
元丰十六年二月庚辰,天子下诏将太子司徒锋及太子妃徐氏废为庶人,软禁于金墉城,册立三皇子司徒铮为太子,大赦天下;封国丈杨安为太原郡公,拜车骑将军、散骑常侍、中书监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开府仪同三司。
赵王司徒宪平叛有功,拜镇南将军,使持节都督豫州诸军事。
北军中侯杨武、中护军任舒、殿中中郎裴广、萧炎等人亦各有加官和进封。
太尉荀康与中书监卫昭与太子结党篡逆,女眷流徙三千里,罪及出嫁女。钟禅身为太子少傅不能规劝太子,免官削爵,付廷尉。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旨意征平虏将军姜景义回京,迁尚书郎,加散骑常侍。
三日后,天子赐庶人司徒铮和徐氏金屑酒。
姜夫人及其所出的五皇子、七皇子仍然软禁在寝殿中,姜府各道门外仍然有军士把守着。
至此,这场史称“丁亥之乱”的宫变似乎是尘埃落定了。
第84章
三人在林中过了一夜。翌日清晨,钟荟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卫琇的氅衣,阿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微张着嘴呼呼大睡,嘴角边留着条涎水淌过的痕迹;卫琇则抱着臂靠着棵三人合抱的古槐坐着,静静垂眸望着火堆出神,熹微的晨光穿过树顶,勾勒出他秀致的侧脸,一发显得清尘绝寰。
钟荟不由一怔,旋即感觉嗓子有些干疼,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卫琇闻声转过头来,露出个淡淡的微笑,指了指架在火堆上烘着的狐裘道:“山中露重,在下见女公子的狐裘露湿了,便擅自替你换了,多有冒犯。”
“多谢卫公子,”钟荟坐起身,见他眼下青影有些重,担心地问道,“昨夜没睡好么?”
“后半夜睡了两三个时辰,多谢女公子垂问,无碍的。”卫琇说着伸手摸了摸狐裘,发现已经干了,便小心地将它从树枝搭成的架子上取了下来。
钟荟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盖着人家的氅衣,忙拎起来抖了抖上面沾的枯枝朽叶,双手捧还给他,卫琇伸手去接,钟荟低头一看,他的手似乎都冻得有些发青了,赶紧道:“公子快穿上吧,一会儿得着凉了。”
卫琇其实一夜未阖眼,后背上寒意阵阵,便从善如流地披上氅衣,系上带子,衣服上尚带着余温,一股和着淡淡馨香的暖意将他包裹了起来,将彻骨的寒冷驱散了些许。
不一时阿杏也醒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睡眼,呆呆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卫琇时显然唬了一跳,这才将昨日那一番不寻常的经历记了起来。
身在野外一切都得从简,钟荟那套比郊祭还繁琐的起居规矩自是不能贯彻,只能凑合着用清水草草洗漱了一番,将头发挽成个男子般的发髻。
三人用了些干粮便急着启程,跋涉了一整天,终于赶在日落前找到了栖身之所。那是座建在半山腰上的茅屋,大约是附近村庄中猎户或樵夫上山时歇脚的地方,屋子大小只有半间,没有窗户,四周一圈鹿柴,柴扉摇摇欲坠。
卫十一郎让两个小娘子在附近的树丛中等候,自己先去查探了一番,确认屋里空无一人,三人方才进屋安顿下来。屋角堆着些柴禾,中间房梁上吊着个黑乎乎的陶锅,卫琇摸了摸陶锅的边沿,指尖上沾了厚厚一层灰。墙角放着一口大水缸,里面蓄着小半缸水,水面上飘着些小虫和细灰,水缸和墙角之间已经结了蛛网,无论这茅屋的主人是谁,应是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
三人心下稍安,春寒料峭,露宿野地的滋味委实不好受,若是不幸引来了野兽还有性命之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