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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九郎见他一脸困惑,不由叫他的不解风情逗乐了:“呆子,这就看不懂了?一会儿就知道这里的好处了。”他说得笃定,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打鼓。
萧家儿郎的风流薄幸就是在洛京的纨绔中也是出了名的,萧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家中子弟到了十三四岁上开始知人事了,便有兄长领着去“长见识”,萧九郎十三岁时跟着三房的七兄来过蕣华楼,只可惜当时年纪小,心绪过于澎湃,蕣华楼的绿酒劲头又太足,还未切入正题便趴在案上醉过去了,故而对里头的门道其实一窍不通。
不过这些不必让其他人知道,萧九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衬托,心下不免有些得意,胸有成竹地招呼他们落座,对那侍女吩咐了几句,不一时便有几个侍女捧了食案入内,又有几名容色寻常的乐姬奏些时调。
每上一道菜,萧九郎便拈着牙箸一边指点一边道:“据传蕣华楼的厨子是当年锦绣楼出来的,这道白梅鲈鱼羹是锦绣楼的名馔,鹅炙也做得极好,你们尝尝。”
胡毋奎先时已叫他捏手腕子那一手震住,已然将他当作风月老手,此时见他如数家珍,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激动不已地端起金卮,手一抖差点将酒洒了一地:“能结识萧兄实是小弟三生有幸,先干为敬!”
姜昙生和钱桐也都叫侍女斟满酒去敬萧九郎,酒过三巡,萧九郎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菜名,他们就有些不耐烦了。
肴馔自然是甘美非常,丝竹也颇有动人处,只是他们几个心猿意马,心思都不在吃喝上,偶尔风吹帘动,几双眼睛便齐刷刷地门口瞟。
萧九郎其实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好在那红衣侍女有眼色,见几位小郎君俱是面酣耳热,频频往外张望,便善解人意地对萧九郎道:“小郎君们对酒食还满意么?要不要叫几个姊妹来作陪?”
几名乐姬闻言轻轻起身离席,不一会儿便有十来个绿鬓朱颜的美貌少女鱼贯而入,如一股暖风带起一室春意,娉娉婷婷地站成一溜,丰腴的有之,袅娜的有之,妖冶的有之,秀丽的有之,明媚的有之,娇怯的亦有之,只听“啪嗒”一声脆响,胡毋奎看得太出神,将牙箸掉在了金砖地上。
一个娇小的红衣少女掩着袖子笑出声来,那声音婉转如雏莺,萧九郎不由抬眼看了看她,那少女毫不惧人,也拿一对明亮的杏眸望他,萧熠心中不免一动,桃花眼中不知不觉就波光流转起来。
萧熠正醺醺然,冷不防眼角余光瞥到姜昙生似乎正用冷眼瞅着他,酒意顿时叫他吓退了三分,这才想起自己在蕣华楼设宴的本意——一来是得了前程,酬答朋友之谊,二来也是借机向未来的大舅子表示自己守身如玉的决心。
他心道好险,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不苟言笑地坐正身子。
钱桐偷偷拿手肘捅了捅胡毋奎,胡毋奎恍然大悟,笨拙地奉承道:“咱们几人皆是白身,只有萧兄官居六品,理当萧兄先挑。”
萧九郎正等着他这句话,大义凌然地摆摆手道:“胡毋兄的好意萧某心领了,不过萧某心有所许,实不能从命。”说完一脸赤诚地去看姜昙生。
姜昙生暗暗哼了一声,心道算你识相,拿手指着方才与萧熠眉来眼去的红衣少女道:“你,请回吧,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适才那少女一进门他就觉得有些面善,仔细一想眼睛生得与家中二妹有些相似,立时觉得无比糟心,几乎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待那少女莫名其妙地出了门,他这才随便指了个丰腴艳丽的女郎,胡毋奎和钱桐也依样行之。
几人一开始还有些羞涩,几杯酒下肚壮了壮色胆,屋子里的气氛便暧昧旖旎起来,侍奉姜昙生的女子便劝他去厢房“安置”——整个院子只他们一拨客人,房舍却有好几间,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北岭先生的余威尚在,三人有贼心没贼胆,到底不敢做出进一步的举动,又饮了几巡酒,交亥时便商量着回家。
正是夜阑人散的时分,此时还不离去的客人,多半是留下过夜了,各府的马车都在旁边的巷子中等候,四人先派了各自的僮仆去传车马,自己则慢慢往外踱,行至门外,却见几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朝一辆皂轮油幢络车走去。
为首之人头戴蝉翼笼冠,身披鹤氅,面容尚隐在门柱的暗影中,那身姿已叫人呼吸一滞。
萧九郎有种错觉,仿佛门外人马的喧嚣嘈杂一时间都静了下来——也许并非错觉,那男子一出现,连他们几个都不由自主忘了交谈。
这排场除了卫家那小子不作他想,萧熠不豫地撇撇嘴,怎么偏偏碰上他?大好的夜晚如此收尾实在败兴。
萧九郎尽管从小受继母的弹压,可在同辈人当中仍旧算是翘楚——不过得除去卫家十一郎。说起来卫琇比他还小一岁,可已经在朝为官三载了。本朝一流世家子弟计资定品一般都是二品,一品是圣人品,按常理是虚置的——卫琇是唯一例外,因破格定了一品,起家官职自然也要相应破格,于是乎他又成了本朝第一个以五品散骑侍郎起家的人,直接将“员外”二字摘了,任期满一年便迁中书通事舍人,当年他祖父卫昭以弱冠之年入有“凤凰池”之称的中书省,至今仍是传奇,而卫琇只有十六岁。
“裴兄请留步。”卫琇向一个着大茱萸纹紫锦袍的中年人揖了揖,又与其他几位中书省的同僚道别,笑着道,“良宵苦短,诸公不必相送,在下先行一步。”几步之遥便是人间极乐温柔乡,几人何尝想站在这儿吹冷风,不过谁也不敢把他的客套当真,都站在原地不动,只盼着这小祖宗赶紧上车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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