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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熠本就好风月,一双桃花眼借着酒意迷离起来,那女郎闻言向萧九郎望去,恰好对上他波光粼粼的眼神,娇怯地埋下头去。
    姜昙生一向知道萧九郎是个招蜂引蝶的风流人物,自认是他大舅子那会儿每每见他眉目传情都看不过眼,脸子不知甩了几回,此时却唯恐他不入彀,横眉对那绿衣女郎道:“还跟那儿杵着干啥?快去伺候公子呀!” 说罢自己随意指了个粉衣女郎,将其他人挥退——这顿是他请,能省则省罢。
    姜老太太对着几个孙女出手阔绰,叫他们可着劲花销,可一见这嫡长孙就将五指并得跟鹅掌似的,半个钱都不往下漏,还严禁旁人塞钱给他——生怕钱袋子一鼓他就要在外头胡来。姜昙生不得已,只能精打细算,一个钱掰成两半花,说起来也很凄凉,今日款待萧九郎的钱还是从胡毋奎处借来的。
    那绿衣女郎得了令,赶紧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去,往萧熠身边一跪,将纱衣袖子挽入金臂钏里,柔弱无骨的双手攀上酒壶,往案上半满的酒樽里注入细细一脉酒液,然后翘着兰花指捧起酒樽端到他面前,仰起一张粉面。
    轻启檀口,却是一口婉转莺啼般的吴语:“贱妾香玉,见过公子。”这女郎本就媚态天成,一开口越发显得娇软了。
    萧九郎只觉胸中一股血气分作两股激流,一股冲上头顶,一股奔涌至某处,几乎难以自持,不由自主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樽,手指触到沁凉的玉樽,心里陡然一惊。赶紧下了狠心用力咬了咬舌尖,这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萧九郎与姜昙生相识多年,早先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娶他阿妹,两人在北岭学馆患难与共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红尘路遥,只有怀想一番过过干瘾,夜深人静躺在冷硬卧榻上夜谈,说不上三五句便要往女色上着落,姜昙生那时已知道他对吴侬软语最难以招架。
    由不得他多想,这女子压根就是一样样比照着他的喜好找来的。
    萧九郎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眉头一皱,将那玉樽重重往檀木食案上一敲,发出“铛”一声响,对屋内一众乐姬、妓子和侍婢挥挥手道:“你们退下去吧,我们有话要说。”
    他是官身,出仕虽不久,沉下脸来却自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女子不敢造次,站起身垂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姜昙生磕磕巴巴地道:“不……不…….不合意?再换两个好的来!”
    萧九郎待脚步声远去,这才微微眯起桃花眼,斜睨了姜昙生一会儿,然后突然把眼一瞪,怒道:“好你个姜胖子,同我使起心眼子来了!”
    边说边拿起酒樽,将樽底一亮,“说!你是不是在这酒里下了药?”
    姜昙生心里有鬼,后背上汗如出浆,犹硬撑着佯装不知,叫萧九郎揪住了领子,这才委屈地努努嘴,遮遮掩掩地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药......就是这楼里给客人助兴的寻常东西。”
    姜昙生夹在妹妹和好友中间左右为难,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法子——若是萧九郎当着他的面鬼混,自然没脸再来求娶他家二娘了,如此一来他也不用开口得罪人。
    谁知出师未捷便叫敌军识破。姜昙生破罐子破摔,从袖管里掏出萧九郎托他给妹妹的双鱼佩放在身前的案几上:“我阿妹不肯收,你拿回去吧。”
    “为何不收?”萧九郎惊讶地挑眉,旋即有些明白了,那姜二娘年岁小,大约猜到了这是外男的物件,因而不好意思收下,“是不是你说漏嘴了?”
    “没有哇!”姜昙生哭着脸喊冤,“我只说是铺子里淘换来的,谁知她一看就猜到了!我早说了我这阿妹不好糊弄,你偏要……这叫什么事儿!”
    “不收便罢了,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是我思虑欠妥,”萧熠把玉佩拾起来,不以为然地纳入怀中,想了想道,“你不是说你阿妹贪嘴么?我家中厨下有几种秘不外传的糕饼,下次你替我带些与她便是。”玉佩的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只想着私下里以信物定情,却没想过姜二娘与他那些红粉知己究竟不是一类人——一个在室的小娘子,年岁又小,不敢收外男的物件也不足为奇。
    姜昙生咬了下嘴唇,放开又咬了一下,犹豫再三,提起酒壶将两人的酒樽都满上,自己一仰头一气灌入喉中,借着烈酒直往上冲的辛辣气息决然道:“我阿妹不肯嫁你。”
    “什么?”萧九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姜昙生一本正经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姜胖子这人也不知道如何生的,要说他笨吧,只要一见北岭先生的笞杖,诵起经来比谁都快,可要说他聪慧吧,却时常看不懂人眼色似的,连他阿妹真正的心意都弄不清楚。
    依萧九郎看,这小娘子不是害臊便是拿乔——自然是害臊好一些,小小年纪便懂得拿乔,那心机城府也未免也太深了,女子终究还是天真柔顺的好啊!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以姜二娘那样的身份地位,竟会拒绝这样一门亲事,无论是他还是萧氏,予她都是高攀了。
    姜昙生一觑萧熠的脸色,便知他将自己的话当了耳旁风,急得抓耳挠腮,连连解释道:“是真的!你我那么多年朋友,难不成我还会诓骗你?唉……其实我阿妹也没那么好,镇日里没大没小,目无兄长,脾气又差,醋性又大,九六城里比她好的小娘子海了去了,凭你萧九郎的家世品貌,上御街吆喝上一声,他们顷刻能扑上来把你生吞活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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