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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郎君,明日再会。”
珍珠微笑着向谢年舟道别。
陆广轩也牵着祝仪颔首转身,“谢小郎君,再会。”
“小舟,明日再见呀。”
祝仪笑眯眯。
谢年舟手指慢慢捻开。
“阿姐,再会。”
谢年舟声音凉凉,转身走进风里。
谢年舟独自一人回到谢府。
与人声鼎沸却没有几盏灯的太守府相比,谢府则完全不同,灯火通明,却鲜有人影,除了谢延兴的院子还有点人气外,剩下的院子几乎可以用空荡荡来形容。
偏上次谢年舟对谢延兴下手把谢延兴吓破了胆,得知谢年舟要回来的消息,谢延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唯一的人气没有了,偌大谢府犹如冷冰冰的地宫。
谢年舟回到自己房间。
他与祝仪在一起待得有点久,身上难免沾了些酒味,侍从们见此,忙往浴桶里添了热水。
谢年舟脱了衣服,整个人泡在浴桶里,热气在身边升腾,他眯着眼,仿佛又看到那双交托在陆广轩掌心的手,莹白如玉,月光一样晃着人的眼睛。
谢年舟无声笑了起来。
谢年舟披衣而起,手指轻叩记下案几,唤来心腹。
心腹俯身跪在他面前,“主人。”
“算一算时间,陆广轩的折子此时已经到了洛阳,老头子想好给陆广轩什么奖励了么?”
谢年舟闭目呷了一口茶,凉凉问道。
“回主人的话,没有。”
心腹低头回答。
“没有?呵,是拿不定主意吧。”
谢年舟冷笑,“又想用邺城之兵,又怕邺城脱离自己的掌控,啧,这么多年下来,他当真一点没变,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心腹看了看谢年舟,没敢接话。
谢年舟放下茶盏,声音更凉,“陆将军今年二十有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身边却无女人伺候,老头子若是有心,不妨在他二十三岁生辰之际送他一份大礼,也好让他知道谢家对他的招拢之心。”
心腹眼前一亮,“主人此计甚妙。”
“若陆广轩收了,我们派出去的人既能监视陆广轩,又能得知太守府的动静,更能破坏祝陆两家的联姻。”
“若他不收,便是违抗君命,如此一来,邺城今年的军饷便不需寻其他由头克扣了。”
听到军饷两字,谢年舟眉头微动,“邺城的军饷每年扣几成?”
“五成。”
心腹答道,怕谢年舟与祝仪关系好,他又不忘补充,“不止邺城,天下郡守皆是如此。”
“当今天子乃郡守登基为帝,自然怕旁人走他的老路,而今祝家势力颇为强势,隐隐有北方之最的苗头,若叫祝家吃饱了肚子,只怕这天下又要换了主人。”
“故而谢公要扣他的军饷,又要他驱兵平叛晋阳,晋阳兵力不输邺城,两虎相争,便有一伤,届时主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北人善战,南人文弱,主人若能一统北方,南方士族必会尊主人为首——”
“老头子难道不怕狗急跳墙?”
谢年舟冷笑打断心腹的话。
心腹一怔,下意识道:“主人无需担心祝家会反叛,他无军粮,各地又有其他郡守钳制他,纵然略有声望,也是孤掌难鸣,不过是谢公手中棋子罢了。”
谢年舟睁开了眼。
莫名的,他想起自己向祝仪讨要奖励时祝仪的忐忑——“先说好,你莫要选贵的,不然我会攒很久的钱。”
堂堂郡守之女,竟连送人礼物的钱都没有?
原因似乎昭然若揭——邺城的军饷被克扣得厉害,祝谦哪有余钱去供养祝仪?
城内的荣芳斋,乃至最大的绸缎铺子,皆是祝仪的小金库,然而就连这点小金库,都要准时向祝谦交钱。
原因无他,实在太穷。
谢年舟放下了茶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案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懒懒出声,“告诉老头子,祝家并非病虎,若逼之太甚,只怕得不偿失。”
“今年的军饷莫在扣五成,且按四成来扣吧。”
心腹微惊,“主人,这——”
“放心,他会同意的。”
谢年舟眼底是明晃晃的嘲讽。
“把茶撤了。”
谢年舟一弹茶盏,錾金飞狮纹的茶盏滴溜溜在案几上打着转,谢年舟看着茶盏低低一笑,“今日之后,我只喝雀舌茶。”
心腹有些意外,脱口而出,“主人,那种劣质茶——”
话未说完,谢年舟凉凉目光便向他看了过来,他心中一寒,声音戛然而止,再出口,已换了说辞,“是,主人。”
时间悄然溜走,转眼孟夏结束,仲夏五月接管大地,风里彻底没了寒意,干燥的热气笼罩着整个城市。
这些时日没有战事,邺城格外平静,唯一有点动静的,也就是城西的房子了。
得了空的将士们轮流排班,一座座房子拔地而起,女人们殷勤帮着做工,不过月余时间,便成了几对姻缘。
祝仪自然希望这些女人们都能找个好归宿,除了嘱咐她们保护好自己外,不忘敲打日日来献殷勤的将士们,叫他们莫要始乱终弃,以免对这些女人们造成第二次伤害。
表兄军务繁忙,自然不会陪她来做这些琐事,阿兄正被阿娘耳提面命学着处理政务,自然也没有时间,倒是谢年舟,只要她说一声,便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来陪她,为此她不免生出几分愧疚,要知道,谢年舟想要的风筝她还没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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