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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那双玉似的手正握着他的胳膊。
谢年舟抿了下唇,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谢年舟移开视线。
天边皎月高悬。
“阿姐想现在去看夜景?”
谢年舟垂眸饮着茶,茶水有些凉,凉茶入肚,心里莫名的燥热似乎好了不少,饮完茶他抬起头,看着祝仪笑了一下,“今夜怕是不行,这几日要有大事发生,洛阳要宵禁了。”
“要有大事发生?”
虽不能去看洛京的夜景,祝仪倒也不觉得扫兴,她看了眼窗外,窗外无人,她便收回目光,看了又看谢年舟,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要对天子下手了?”
谢年舟轻摇头,与祝仪的谨慎相比,他显得很随意,像是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到一般,平静开了口,“天子树敌良多,何须我亲自动手?”
“宠妾灭妻,废长立幼,任人唯亲,不辨忠良,而今竟想同时对郡守与世家下手,我是该说他蠢,还是说他天真?”
谢年舟讥讽一笑,“他所做的事,无一不是身处高位的大忌,纵然有帝王之才,却也不是如此来行事的。”
“我本以为大徽会在他死后才乱,如今看来,倒是我高估他了。”
祝仪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皇后与太子会提前动手?”
“他们若是如此行事,我倒还会高看他们一眼,可惜咱们的这位皇后是个摆设,太子更是不及天子的十分之一。”
谢年舟摇头,“我入宫数月,与太子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堪称朽木,接触了太子,我方明白天子为何一定要废长立幼,我若为天子,也一样容不得他。”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祝仪呼吸一紧,手指无意识攥了下谢年舟的胳膊,“你若为天子,可如天子一般,对世家州牧下手?”
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微微一紧,谢年舟眸光一转,去看祝仪手指,细白如玉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胳膊,显然是有些紧张。
“我会。”
谢年舟看着祝仪的手指道:“天子并非昏聩,所做之事也并非错误,是他不识忠良,不辨忠奸,在错误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难免会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
攥着谢年舟胳膊的手指慢慢松开。
谢年舟眉头微动,伸手反握住祝仪想要收回的手,“但是阿姐,我不是他,我知道谁对我好,更知道该如何回报对我好的人。”
“我若为帝,阿姐的阿爹阿娘岂会只是一个二千石的太守?阿姐的表兄更是将相之才,他们做郡守州牧,未免太屈才。”
祝仪呼吸一轻。
这是谢年舟第一次毫无保留向她表达自己的野心。
什么宿卫禁卫,他不稀罕,他从来不是甘居人下的人。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变化龙——不是最高的位置谢年舟不要,他要的,是九五之尊称孤道寡。
这才是他的目标。
而关于她家的未来,他也设想好了,她家不再是郡守牧州,而是御史大夫,是丞相,是大将军大司马,统领的,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个邺城,她家族的未来,似乎一片光明。
但是哪个天子在没有发迹之前不会拉拢人心?
就连如今的这一位,当初拉皇后家族一起举事说的也是共坐江山,皇后家族永远为后,而今不过数十年,天子便要废后废太子,可见这些承诺全是糖衣炮弹,谁信了,谁便傻了。
但现在的她除了信他没有其他路可走,她太清楚自己家人的实力,打仗可以,治理天下却不行,邺城一直缺衣少粮除却天子的刻意打压外,与阿爹阿娘只知军事不通政务分不开的,她家若是坐了江山,只怕还没有如今的这位天子撑得久。
可若是物色其他势力呢?
一样是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在别人手中,不过是把赌谢年舟的良心换成去赌一个陌生人的良心,两者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还不如谢年舟。
毕竟她与谢年舟有旧时的情分在,与旁人,那便说不好了。
祝仪越发纠结。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若真到了那种程度,她才不会坐以待毙。
不会治理,那便学着去治理,她才不要砧板上的鱼肉。
想到这,祝仪心中的大石头没了,她抬起头,笑看着谢年舟,“我自然是信你的。”
“小舟,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若是辜负了,她必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她才不是他心目中的圣母白莲花。
她是一朵会骗人感情更会利用人感情的霸王花。
大抵是她的信任让谢年舟极为受用,谢年舟浅浅笑意转深,原本清冷眸色此时也变得深邃,“阿姐放心,我不会辜负阿姐的信任。”
“从来不会。”
这样的谢年舟似乎有些陌生,但似乎又颇为正常,他本就生了一张清冷禁欲的脸,浅笑尚好,有一种冰雪初融的惊艳感,若面上笑意太深,生人勿近的清冷便成了让人一头栽进去便再也爬不出来的深渊——一言蔽之,她更喜欢他的浅笑。
他现在的笑,总让她生出一种他在不怀好意的错觉来。
祝仪又看了一眼谢年舟。
此时的谢年舟恢复了浅笑,那种心思深沉仿佛在筹谋着什么的病态阴郁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温和的少年,淡然一笑如谪仙跌入了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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