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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污秽言语不堪入耳,红玉放下粥碗,疾步走去斥道:“尔等为何在此喧哗?”
几个仆人这才看见亭子里坐着的人,忙收敛住唤了声:“少夫人。”
为首小厮恭声解释道:“牙婆新送来几个丫鬟,适才这死丫头想逃跑,被我们几个逮了回来。”
红玉闻言看了眼,那女子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让人看不清脸上神情,小厮掰着她下巴让她抬起头来,这一看,红玉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满面污垢,右边脸上有一道深长疤痕,混杂着泥土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红玉迟疑再三,拽着小厮来到一旁,低声道:“这姑娘的长相有些瘆人,若是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她在这府苑里待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相貌如此丑陋的丫头。
小厮“嗐”了一声,“那牙婆说这妮子力气极大,因容貌残缺所以卖价便宜,刘管家便把她收下了,虽没法端茶递水,但在后院做些粗活也是使得的。”
红玉又朝那女子看了眼,见她拳头紧握浑身桀骜不免担心,“还是别了吧,我劝你最好跟刘管家再说说,免得到时候主子们怪罪下来。”
闻言,小厮咂咂嘴:“我也是看她可怜,那牙婆说这丫头已经转手好几道,若再卖不出去只得丢到窑子里了,既如此,那我只能把她交还牙婆了。”
女子一听这话立即用力挣扎起来,站在她身后的仆人扬起鞭子抽在她背上,隔着老远也能听到衣衫撕裂的声音,可她竟活生生忍住了,咬着牙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淌下来。
见到此般恶行,秦漪眉头紧蹙,立时唤道:“住手!”
“少夫人有何吩咐?”
“把她留下。”
小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红玉,“这是她的卖身契。”
红玉虽心中不解可到底还是接下了,带着那女子来到凉亭中。
秦漪收好卖身契后便屏退一众下人,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眸中暗含几分防备。
“坐那儿陪我说说话吧。”秦漪温声说道。
女子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确认她不会伤害自己才在一旁石凳落座,望向大理石几上的吃食时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你可是饿了?尽管吃吧,无碍的。”
迟疑片刻,女子低声道了声谢后便抓起盘中糕点狼吞虎咽起来,秦漪留意到,她眉眼与口音都不似本土人。
片刻后,盘中只剩一片狼藉,女子用袖子抹了抹嘴,浑身依旧紧绷着不敢松懈下来。
“你可认得我?又可知此处是哪里?”秦漪柔声问道。
“不识,也不知。”女子冷声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
“冷初。”
秦漪点点头,又问:“你既是从外面进来,可听说京城近几日有何事发生?”
“我听不懂夫人的意思,请明示。”
“周府……庆国公府家的二少夫人一连几日不见人影,京中无人议论?”
“略有耳闻。”她低着头,用不太地道的中原话讲述道,“前段时间庆国公府有个侍女偷跑出府,逢人就喊她们小姐被姑爷藏起来虐待,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秦漪闻言心头一紧,却没法判断她说的是宝珍还是宝画,急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丫头被她府里的人当众打了顿板子,除她之外,庆国公府的下人对外坚称其二少夫人抱病在身,被送往别苑静养,也有人传周二公子闲暇之余便会前去探望,还特地去往寺庙烧香拜佛,以求夫人早日安康。”
秦漪藏在袖中的指尖不住颤抖,强压下心中愤怒,轻声问:“你为何想要逃跑?”
冷初面色凝重:“我虽是被你们朝廷掳来的战俘,可我永远都不会低声下气地伺候自己的敌人,用你们中原话说就是,宁死不屈。”
这番话让秦漪顿生同病相怜之感,她幽幽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伺候别人。”稍顿,“相反,若你能带我离开此处,我可还你自由身。”
冷初狐疑地看着她:“我听他们叫你少夫人,你当是这里的主子。”
秦漪闻言喉间发苦:“说来可笑,我被自己的夫君软禁于此,而我就是那个‘抱病在身’的周家二少夫人。”
……
自从冷初来到这里,秦漪死寂的心重新活了过来,二人趁侍女不在时小心商量着逃跑对策,可这府苑四处被人严加看守,除非她们有通天的本事才能离开。
可秦漪没有泄气,因冷初给她带来了太多希望,让她越发向往外面的世界。
“……在我们那儿,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学会训马,去年我阿爹送我一匹小马驹,那马儿是走丢了跌进泥潭里,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那时正值寒冬,阿爹说若是再晚发现一会儿那马儿就不行了。”
“后来呢?”
“后来,正应了你们这里的一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马儿极有血性,比我们家养的所有马都有灵性。”说到此处时她垂下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可后来,它被带到战场后便再没回来。”
沉默片刻,秦漪转移话题:“冷初,你可有夫婿?”
冷初低垂眼眸,声音沙哑,良久才道:“有。”
“他现下在何处?”
“死了,死在你们战士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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