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贺炜聪大声回应，歪头往肩膀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去，雨幕从天而降,打在脸上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他喊，“小沅！这雨太大了，我们抓紧下去吧！我好像听见你姐养的狐狸的叫声！”
    “好！你小心点！”
    才回了一句，苏沅就被头上流下来的泥沙溅了一脸，赶紧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漫天大雨也浇不灭她心中的火，她咬着牙，死死抓着绳子往下爬，直到一阵晃动袭来，她被晃得在山壁上甩了几下，脚下无处着力往下滑。
    贺炜聪赶紧抓住她，被带着往下摔。
    两人抱着摔下去，好在已经只剩下三四米的距离，摔得并不严重。
    下雨，地上湿滑，两人的重量又大，根本止不住冲势，一下子就滚进了坑里。
    噗通两声，两人掉进泥水中。
    扑腾了一会儿苏沅才站定，赶紧将贺炜聪也拉出来，两人惊魂甫定。
    “水里的是什么——”苏沅声音发抖。
    她看见泥水面上有什么东西在甩动，一下又一下，硕大得骇人。她瞪大眼睛：“那是蛇吗？！”
    “是蛇！”贺炜聪拉着她后退，余光看见什么心中一喜，“这里有一根绳子！小沅赶紧上去，快点！”他蹲下让苏沅踩着他的肩膀上去够绳子。
    登山绳被丧尸蟒咬断一截，苏沅踩着贺炜聪的肩膀艰难够到。
    哗啦啦！
    蛇尾狂甩，贺炜聪被砸了一下，直接飞了出去。
    “炜聪哥！”苏沅喊着跳下来，艰难地踩着齐腰的泥水去找贺炜聪。
    在她艰难地在厚泥水中将贺炜聪拔/出来时，蛇尾突然滞空，苏沅惊鸿一瞥，还看见昂了一半的蛇头，下一秒蛇尾与蛇头砰然砸落。污臭的泥水被砸得四处飞溅，十几秒里，苏沅他们眼前都是黑色的，直到一切平息下来，雨水继续倾倒，她才觉得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那里有一个人——”贺炜聪小声说，将苏沅拉到身后。
    在爆炸十几秒后，余波让泥潭仍在晃动，污浊的泥水里忽然吐出一个人，那人埋头一动不动，随着水波轻荡。
    雨水冲刷一切，包括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的背部，逐渐洗出对方蓝色外衣的痕迹。
    “姐！”苏沅大惊，赶紧冲过去。
    苏涵没有死，她只是头一回这么使用力量，力竭而短暂地晕过去。在雨水拍打她的身体，苏沅大声喊她时，她就有些醒来了，但就是睁不开眼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炜聪哥，你先爬上去，再把我姐绑上，你给拉上去。”
    贺炜聪擦脸上的雨水：“行！”
    白冬智慧颇高，还帮着咬绳子，在雨中折腾小半天，三人才终于上来。
    “呜呜……”白冬凑在苏涵脖子上不停地叫，声音越发着急。
    苏沅最后上来，坐在地上看着下面的水坑，在大雨的浇灌下，下面的水位越来越高，在她上来时已经快到她的脖子了，真是惊险，她险些上不来！
    贺炜聪大力抱住她，一脸庆幸：“我担心死你了，我刚才都说了让你先上来的！”
    “你力气大，你先上来才能拉姐姐。”苏沅推开他，爬过去摸苏涵的脖子，再趴下听她的心脏，终于放松下来。
    “我们快走吧，这雨太大了，我心里很不安。”
    苏涵眼皮动了动，手指也勉强动了一下，白冬见她被贺炜聪背起来，抖抖身上的水也跟上去。
    三人一狐才走了十来步，脚下又是一阵摇晃，同时还有泥水石块从高处流下来。
    “好、好像是泥石流，怎么会有泥石流！”
    “雨这么大，前面不是还遇见过丧尸蚯蚓吗，山体的状况可能不好。”苏沅镇定道，“走这边，原先的路不能走了！”
    可大片的泥石流从各处滚落，这一片本就因为孵化丧尸蟒而被挖得塌陷，地势低，被挖松的山体被暴雨浇灌得疏松柔软，塌陷时就一股脑往低处流。
    现在的情况，说是四面楚歌都不为过，苏沅他们找准一个方向努力奔跑，在贺炜聪背上，苏涵也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气氛，眼皮下的眼珠滚得更快了。
    醒来！快醒来！
    让自己的生命依附于他人之手，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醒来！醒来！
    苏涵猛然睁开眼睛，张开嘴巴大声呼吸。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有一只手猝然摸到她身上，这只手、这只手——
    贺炜聪只觉得背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量，背着的苏涵从似乎跳了下来，他回头，就看见苏涵和苏沅一起滚下。
    “小沅！小涵！”
    好在两人只滚了几圈就停下，贺炜聪跳下去接应，却看见苏涵先爬起来，一手掐着苏沅的手，一手掐着苏沅的脖子。
    这场景无疑是十分诡异又极富有冲击力的，贺炜聪几乎是破音惊叫：“小涵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对苏沅的爱让他第一反应是上前去拉开苏涵，苏涵侧头看了他一眼：“站住别动。”
    手下用力，苏沅痛苦地发出闷哼声，艰难呼吸着。
    “小涵！”贺炜聪大受惊吓，“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小沅！她不顾危险下来救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苏涵不跟他争辩，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着别动。”
    转头看苏沅，就见她难受地张嘴呼吸，伤感地看着自己。
    她轻声问：“小沅，你是不是控制不住你自己？”
    苏沅的眼神不停变换，挣扎，怪异的流光在她眼底忽隐忽现，眼泪不停涌出，她为自己控制不住身体伤害亲人而痛苦，为姐姐没有彻底判她的罪，点出她的不得已而酸楚。
    “……姐、姐……你走，你走吧！走！”
    苏涵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悲伤，以及无处释放的愤怒。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
    她敲晕苏沅，狠狠地朝地上砸一拳，将苏沅扛起来逃命。
    泥石流近在眼前，裹挟着乱石树枝与动物的尸体，汹涌逼近。
    大雨让情况雪上加霜，贺炜聪几乎要看不清道路，可前方苏涵扛着苏沅跑得那样快，如履平地，他只能咬着牙跟上。他心中一团乱麻，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全部都得不到答案。
    三人终于避开泥石流，却仍被困在谷底无法逃脱，最后只能找到一处地势高一点的小坡避难。
    贺炜聪不信任她了，要求她把苏沅还给他。
    他一脸郑重，苏涵也不跟他争，将人递过去。
    小坡上三人一狐分开站着，在大雨中沉默着。
    苏涵坐下，雨水对她来说跟空气一样，并不难受。她正在检查身体的状况，刚才脱力晕过去，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明明调用力量时那么顺利，结果刚杀死丧尸蟒她就晕了过去。
    还是有些牵强，自己的身体现在到底还是人身，大概还无法完全轻松承载血脉之力，一时畅快使用，过后就留下隐患，无法动弹。
    “呜。”白冬抬头看她，满身皮毛被雨水淋湿，苏涵看一眼就觉得可爱好笑。
    她摸摸它的头：“冷吗？”
    白冬抖抖身体甩水，但雨一直在下，毛发还是紧紧贴着皮肉，让它特别不舒服。
    “过来吧。”苏涵拿工兵铲挖了个小洞，让白冬进去躲一躲。
    蓝色的眼睛眨一眨，白冬站在洞口不进去。
    “我不去，这个洞就够你用，去吧。”苏涵推了推，把它推进去。
    “你对一只狐狸都比自己亲妹妹还要好，小沅不顾一切下来救你，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可是我很后悔没有拉住她。”
    听贺炜聪这么说，苏涵没有理会，她没兴趣跟他过多解释。
    苏沅□□一声转醒，贺炜聪欣喜若狂，关切询问。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苏涵，神情哀伤。
    “我没事。”
    她要过去找苏涵谈话，贺炜聪不让。
    “她，她掐你脖子，还打晕你！”
    “你不懂，你不知道……”苏沅坚持过来，贺炜聪陪同，好像苏涵是什么豺狼虎豹。
    “姐，我、对不起你。”
    苏涵静静看着她，叹气：“当时你被杨山村人抓去，巫娘娘对你做的……是不是成功了？”
    第10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不死人鱼……
    苏沅震惊了。
    “姐,你怎么知道？！”
    在她醒来后才知道巫娘娘死了，听崔教授说，巫娘娘的尸体很有研究价值,杨村长几人都被抓去关起来,其他杨山村人都被警告不能说出巫娘娘复活的事情，她姐是怎么知道巫娘娘的,还知道巫娘娘曾经对她……
    她看着苏涵，从对方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呢喃：“难道她真是你杀的，你、杀了她两次……”
    “对。”到了这个时候，苏涵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了。
    苏沅恍惚了一下，不由得苦笑：“他们跟我说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你怎么会杀人呢，他们并没有真的伤害到你……可现在我才发现,你才是对的,巫娘娘真的有些诡异的手段,从那天之后，偶尔我会觉得自己哪里怪怪的，好像某个时间点的我，并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拿不出证据,真要我细说，我也说不出来……姐，你能懂我吗？”
    “我能。你现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吗？”
    “刚才在车上，短暂几秒的时间我又迷失了,那一刻我好像处于一个虚空的世界，思维也停滞了，等我惊醒的时候已经把你、把你推下车了。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刚才也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苏沅痛苦地流泪。
    苏涵理解她的苦痛，叹一口气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姐，你想杀了我吗？就像杀了巫娘娘一样，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小沅！”贺炜聪惊呼。
    “你跟她不一样。”苏涵摇头。
    人是有感情倾向的，当初巫娘娘还没有真的对她造成伤害，但她就是能为了以绝后患斩草除根，换到妹妹苏沅身上时，她就做不到了，连想一想——念头像烟一样浮起来，又被她用力拂去——她都不愿意想。
    她们血脉相连，从小一起长大。
    贺炜聪这个小插曲，亲生父母对她的伤害，姐妹俩对亲情的选择，其实都是小问题。真正让苏涵对妹妹苏沅疏远的原因，是她对妹妹“主角”的忌惮，害怕某一天还会飞来另一个烟灰缸。
    到了今天，悬着的那只脚终于落下来，苏涵心中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怅然。
    “姐姐。”苏沅又哭又笑，朝苏涵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