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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灯彻夜未熄,而偏院里的玉芙,就那样怔怔地看了明月许久,仿佛这般就能睹物思人。
直到翌日两人在泮池畔碰面,玉芙才发觉先生眉眼中充满了疲惫,她有些担心,下意识地就拽住了他袖口。
“先生可是昨日没睡好?冬日夜晚寒凉,还请先生多注意身体,小桃前几日给我泡的清火茶甚是管用,能安神祛火,待会儿下课后,我给先生拿一些吧。”
小姑娘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全然不知她的模样有多憔悴。
温时书站在廊下看着她,目光轻柔似水,缓缓道:“无碍,昨日处理些应天府送来的书信,睡得晚些,不用担心。”
清火茶管不管用他不知,眼前人却更像彻夜未眠,倒教他轻轻蹙了眉。
“玉芙,昨夜你可曾好好休息?”
玉芙紧抿着唇,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先生竟然瞧得出来吗?小桃给她梳妆时,明明还上了好些胭脂,若还能发现,岂不是现在的她很丑?但她不敢真的承认,生怕先生追问原因,发觉她的心思。
踌躇片刻,轻声答道:“睡得稍微晚了些,功课上有些地方不太懂,昨夜悄悄看了看……”
这已经不知她第几次说谎掩盖心事了,可她躲闪的目光依旧暴露了她。
温时书垂眸仔细看着她神情中的变化,视线下移时,发现了她松开衣袖,双手攥着书卷纠结着。
他怎会信她说的话,但小桃昨夜说的那些,却教他记在了心中,怕是孩子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彻夜难眠了。
他移开了目光,不愿再看她隐瞒的模样,淡声说道:“若有什么不会的,下课后可来书房问我,先进去吧。”
玉芙没有抬头,还以为躲过了询问,暗自松了口气,转身跟进了屋子。
直到上课后,小姑娘困得厉害,还是强撑着坚持到了酉时,因先生的一句话,她便想着晚上去书房寻他,借着功课的名义,她想多看看他,但自从与学子们同堂听课后,学的课业实在太过于晦涩难懂,她不会的地方太多了,就想着问问旁的学子,好让先生教导她时,不会太失望。
想来想去,她曾搭话过的便只有柳白了,在下课后,小姑娘就出声叫住了他。
“柳师兄,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姑娘家嗓音软糯,开口就吸引了许多学子,纷纷对柳白投去了探究的目光,惹得他瞬间就红了脸。
停下了收拾书本的手,磕磕巴巴地道:“师妹,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尽管说吧,我、我能做到定会帮你的。”
玉芙也是头回这样请男子帮忙,羞怯地拿着书卷走向了他,“师兄能再教我一遍今日先生讲的内容吗?我还有几初没太听懂,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小姑娘说这话时,目光真诚,又有了几分恳求的意味,更让柳白无法拒绝。
“你哪处不会就告诉我吧,师兄都能教你。”
“谢谢师兄!”玉芙见他落座在书案旁,忙不迭拿着自己的书卷说起了几处她未能理解之处,瞧着甚为开怀。
柳白毕竟还年少,见到小姑娘走来,私下紧张极了,却不敢透露出任何旁的情绪,怕吓到她,沉吟了会儿,才教起了玉芙课业。
两人的举动其实并不算惹眼,柳白是学子们学问最好的,经常有人在下课后问他课业,但玉芙来问,还真是稀奇了。学子们出去后,都忍不住讨论了起来。心中隐隐猜测,这位貌美的玉芙姑娘,不会是倾心于柳白吧?毕竟才子佳人的事,在文人之间数不胜数。
远处晚霞将要落幕,衬得天地间无限寂寥。
此时的温时书正站在回廊下,学子们的话一字不落入了耳。
他缓缓步到泮池畔,看向了屋中的两人,小姑娘静静地坐在那儿,恬静认真,旁边的少年羞红着耳垂,小心翼翼为她讲解着不懂的课业。
他借着霞光看得真切,忽地想到了早上他与小姑娘说的话。
原来让她彻夜难眠的是柳白吗?温时书低眸,摩挲着手中的戒尺。
看样子他的书房,以后小姑娘不会常来了,可在课堂上,若有人让她动了心,再在一处听课也不适合了,终究会影响其他学子们。
温时书阖目,回想起那些堆积在书房中的书信与公文,都是他这些日子里让朝中官员寄来的,里头记载的是张林二党与清流党的所有官员,错综复杂的关系涉及到许多方面,他在替清流党的人抓二党的把柄,无非是想让她回去不必承受那些。
若她的选择是柳白,好像也不重要了。他门下的人,何种心性他自是清楚,必不会让小姑娘受了委屈。
温时书轻抬眼睫,看着玉芙开始道谢,转身离开了泮池畔。
而玉芙抬眼望向门口时,恰好瞥见那一抹玉色衣袍,忽地停下了手中动作。
心头骤然一紧。
第32章 他到底为何要记下这个?……
织金仙鹤的衣袍,在晚霞下显得风姿绰约,不难猜出那是谁。
玉芙有些错愕,却未曾多想,觉得先生就是路过,她的这点小心思应当不会被发现。
小姑娘与柳白道谢后,提着裙摆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看着天边暮色四合,踌躇片刻,却没敲门。
她虽然很想被先生夸赞,可先生晚上都会很忙,她不该这么晚来打扰他,想起他眉宇间的疲惫,就连指尖都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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