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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睛,脑袋里却是一片虚无空洞的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太傅是什么?百姓是什么?明君是什么?
姬礼从未想过。
他一生下来,似乎就是这般顽劣的性子,不知是不是被人惯的,他从小脾气差,暴躁孤戾。
好像从记事起,他总感觉心头闷闷的,胸口处结着一束沉闷的气。
她一来,那郁结忽然就散了。
看着少女满是期待的眼神,他的心头忽的一动,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竟让他有几分跃跃欲试。
“明君?”他玩味着这个词。
她喜欢明君吗?要是做了明君,就可以成为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吗?
要是做了明君,她就会更喜欢自己吗?
姬礼微红着耳朵,暗忖。
瞧着他面上奇异的神色,姜幼萤有些愣神。
好!少年一握拳,从今以后,他就要做阿萤的明君了!
“皇上,您不要乱杀臣子。”
“好。”
“也不要苛待宫人。”
“好。”
“还有,唔,好好批阅奏折,不许在奏折上面画小乌龟!”
姬礼眨了眨眼,爽快地答应下来,“好,朕都依你。”
还有、还有什么呢?
幼萤想了想,有些忐忑地说:“奴婢觉得,您身为明君,不应直接立奴婢为皇后,奴婢也当不好皇后娘娘……”
谁料,姬礼面上竟然是“无所谓”的神色。
“你做不好皇后,朕还做不好皇帝呢,阿萤与朕,也算是天作之合。”
不过为了阿萤,朕也会努力做一个好皇帝的,嘿嘿。
姬礼如是想道。
她似乎终于满意了,眉目缓缓舒展开。见她开心,姬礼心中亦是多了几分欢喜,末了,也想起一件事情来。
“阿萤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姬礼将她抱在怀里,问道:
“那刺绣图上的蝴蝶明明是你所绣,为何还任由旁人抢了功劳?”
姜幼萤一怔,暴君从未见过她刺绣,怎么知道那只小蝴蝶是她绣的?
双眸中含着疑色,她抬眼,面上尽是讶异。
见状,姬礼便知自己猜中了,不免抿了抿唇。
“朕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不争不抢呢?”
这么不争不抢,任由旁人抢风头,任由旁人欺负。
“阿萤。”
姬礼忽然将她的身子扳正,垂下眼,直视着她。
“朕答应你,做个好君主,你也要答应朕,不要再这般平白让人欺负。”
“宫中波诡云谲,人心险恶,朕也许,并非处处能保护好你。”
尤其是自己方才还答应了她,不能再乱杀人。
“阿萤,答应朕。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回来就同朕说,不要自己偷偷藏着掖着。你想要什么,想获得什么,自己也要努力去争取。若是真得不到,就来同朕说,这皇后之位朕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能争取的呢?”
他就是要她去争,去抢,去嚣张。
他的女人,就应该在这后宫中横着走。
而不是被人平白无故欺负了,却还要偷偷抹着泪,不同他讲。
周遭又是一股热流,姬礼将她抱得愈发紧实了。袅袅香雾弥散下来,拂入这一袭软帐中。
他的气息萦绕,轻轻将她裹挟,声音如落在青石板上的珠玉,清澈温柔。
“阿萤要与朕一样,慢慢变好。”
“要给太后、给大臣、给所有反对你与朕之事的人看。你与朕,是怎样的天造地设。”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宫檐上缓缓升腾的雾,湿漉漉的,漫进了姜幼萤的心坎里。
将她整个人裹挟得发暖,良久,终于轻轻应他一声:
“嗯。”
少年眉目欢喜,喜笑颜开。
……
这些天,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皇帝就如同了个人一般。
早朝提前半刻入殿、批奏折兢兢业业,对待宫人更是亲和温柔。
如此算来,他已有整整七天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了。
众人十分惊愕,不知晓皇帝这又是在演那一出。
想当初早朝之上,他可是一个不开心,就甩袖离去的臭脾气啊。
甚至,在烧毁了老太傅的典书后,他还差人将那典书重新抄写了一份,只是书籍里缺失了一页。
不偏不倚,正是立后的礼仪规矩。
看着小暴君一天天走上成为明君的道路,姜幼萤坐在一边,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
一日,他挑灯,夜读书卷。
阿檀端着茶水上前,正见他手指修长,翻过一页。
夜幕深深,他面上却全无倦意,读得十分认真。
阿檀不由得在心中暗忖,皇后娘娘可真是厉害,短短数日,便让皇上全然换了另外一副模样。
正想着,恰见桌案前的龙袍少年略一抬首,看见玉立在一侧的小宫女,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十日后便是封后大典了,皇后的礼服赶制的如何了?”
阿檀婉婉一福身,恭敬道:
“启禀圣上,已经赶制得差不多了,估摸着三日后便可送入凤鸾居。”
闻言,姬礼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
殿外忽然刮来一阵风,吹得廊檐上风铃叮铃作响,珠帘翕动,肖德林忽然跑进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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