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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屋内的咳嗽声,阿檀亦是有些急了,转过头:“把药先给本宫。”
“是。”
宫人规规矩矩地福身,女子接过药碗,深吸了一口气。
一声“皇上”,唤得万分娇媚。
即便是隔了半个院子,姜幼萤仍能听出阿檀语气中的献媚之意。
“臣妾服侍皇上喝药。”
房门正半掩着,阿檀的声音从房屋内飘了出来,落入姜幼萤耳中,激得她眸光微荡。
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忽然听见一声女子的惨叫,正是从那屋中传来!
她吓了一跳,面色一白。却见守在门口的宫人不为所动,似乎已是司空见惯。
“嘭”地一声,有人摔碎了碗。
裂片一下子震开,击碎了幽深瞑黑的夜。
不过一阵儿,房门被人推开,阿檀发髻微乱,从殿内走了出来。
周围宫人连忙上前,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哎呀!”有小宫人惊呼了声,“娘娘,您的脸……”
方才药碗摔碎,阿檀没来得及躲,那碎片破空而来,直接将她的脸划伤。
可殿上的男子仿若没看见她受伤一般,眼神空洞而冰冷,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月色之下,女子苍白着脸,瑟瑟发抖。
见状,身侧有宫女柔声,试图安慰她:“娘娘莫过于伤心,皇上到底是在意娘娘的。后宫那么多女子,除了娘娘的意华宫,旁人那里皇上一次都没有去过。娘娘是唯一陪在皇上身边的女人……”
这三年,后宫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密昭仪被皇上赐死,阿檀被他封了昭仪之位,居意华宫偏殿。
闻言,阿檀一冷笑。
“喜欢?”
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一般,她颤抖着肩膀,声音凄厉,“皇上这哪是喜欢我,他分明是恨我。”
“他恨不得我去死。”
女子身形摇摇欲坠,满眼悲怆,“这三年来,他一直都恨我,他恨透了我,却偏偏又不杀我,他就是要折磨我,日日夜夜地折磨我,将我折磨疯。”
只因为,三年前,她将那女子放出宫。
自此每个夜晚,思念成疾之际,他都会来到意华宫,看着身前女子的脸,一冷笑。
修长的手指,生生捏住她的下巴,将指甲陷入她的面颊中。
他想要她死。
这么多年了,他就像是一场噩梦。白天里,她是看似被皇帝宠爱的昭仪娘娘,夜里,花名牌一翻,明黄色的轿子落入意华宫,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形,阿檀便知道,自己的噩梦又开始了。
他最喜欢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看她面色青白,无法呼吸的样子。却又在她即将晕死过去的前一瞬,慢条斯理地松开手。
他完全变了,身上俨然没有当初的少年之气,变得阴鸷、病戾、偏激,变得让人害怕。
甚至,她们完全不能在皇帝面前,提起凤鸾居与那个女子的名字。
他架空了政权,将丞相打入天牢,又将太后软禁,不顾众人的破口大骂,坐于那九尺高台之上,让人将梁氏绑起来,一刀一刀,将梁氏砍得血肉成泥。
那日,梁氏的血流便了整个秀丽宫。
听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皇帝竟连眉头也不动一下,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似乎受用极了那些谩骂声。
他说,别人越骂他,他就越高兴。
最好让这谩骂声传出宫去,传遍大齐的每个角落,让所有人都能到。他们是生活在怎样一个暴君的阴霾之下,这暴君,是怎样的生性残暴,麻木不仁。
虐杀梁氏当晚,姬礼又来到了意华宫。知道她害怕蛇,他竟直接让人带着手腕粗的蟒蛇,放在阿檀的床上。
黑夜中,男人的声音没有一星半点的温度。
他愉悦地看着她躺下身,与那蟒蛇同寝,他说,若是她敢动一下,便会和梁氏同一个下场。
“这是你们欠她的。”
他疯了,他彻底疯了。阿檀甚至想,再没有人阻止他,姬礼会将整个齐国毁掉。
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原以为自己能捂暖对方的心,一次,趁着他服下那安神汤,女子身形款款,走上前去。
这一声呢喃,落于男子耳边,正是风情万种。
却没想到,他兀地一睁眼,眸中闪过憎恶之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整个手腕捏碎!
她吃痛,忙不迭于床前跪下,啜泣着,一道道哀声。他这才终于松手,免了她一死。
他不杀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恨极了她。
阿檀知晓,凤鸾居那副画像上的人是长公主姬莹,却还是骗了姜幼萤。
她更知晓,若是将柔臻她们诱骗去太后那里,太后会以此对姜幼萤紧紧相逼,可她还是做了。
她与太后、与梁贵妃、与所有人以为,皇上已经转变了性子,甚至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他也免去了那两个小宫女的死罪。
他大赦天下,他勤勉执政,他逐渐变得温顺、规矩、有礼。
她们都错了。
想起来皇上一次酒醉,她前去扶,对方一把将她挥开,口中呓语。
明明是不甚清晰,却还一直惦记着那人的名字。吐息之间,唇齿中是一片难以割舍的温柔。
他轻唤着,呓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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