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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长朔熟知他的性子,也不计较,在另一边坐下,终于正色道:“小渡,你变了很多。”
    霍渡抬起眼皮,轻嗤:“有吗?”
    “说不上来......”尹长朔笑笑,“总觉得你身上多了点人味。”
    闻言,霍渡的脸色阴沉下去——
    这老头,是变着法在骂他?
    “行了行了,说正经的。如此匆忙的过来......”尹长朔摆摆手,试探地问:“是因为娶妻的缘故?”
    以霍渡的性情,被人吓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可他翻出这几样压惊的药材,很明显是为了别人。尹长朔知道,他形单影只多年,对什么都不在意。要说如今有什么变化,大概只有不久前娶了妻这件事......
    尹长朔在脑海里琢磨片刻,有些恍然大悟——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摆出什么死样子,把你媳妇吓到了?”
    霍渡抿唇,颇为一言难尽地睥他一眼,语气淡淡:“不是她,是她姐姐。”
    即便远离皇城喧嚣,久居此地,但对于霍渡的事,尹长朔一直很上心。他清楚霍渡娶的是何人,黎国的小公主......
    黎国国风清明,黎帝更是宽善仁慈,美名远扬。他的儿女,必然都是极好的。
    可是,霍长云做的那些事......尹长朔摇头喟叹,他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眼前这个孩子了。
    ——楚虞的儿子。
    都说儿子像母亲。霍渡的桃花眼,生得与他母亲一模一样,透过这双眼,尹长朔仿佛能看见那个笑靥如花、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姑娘。
    他不禁偏头望向窗外,远眺雾山,弯唇而笑。
    大齐皇陵位于雾山之上,雾山是大齐的仙山,常年云雾缭绕,似有仙人的影迹。
    尹长朔的竹屋,是离雾山最近的地方。他就这样年复一年的守着雾山,守着皇陵,陪着皇陵中的楚虞。
    他的目光透过雾气,用心将消息传给里面永眠的人——
    阿虞,小渡成家了......他难得过来,难得......离你这么近。你快好好看看他。
    不多时,尹长朔将情绪收起,转头看向霍渡,笑啧一声:“动心了?”
    他知晓,霍渡讨厌来这里,因为这儿里皇陵太近。小渡是那样恨阿虞,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个母亲。
    可今日,为了几味药,他竟然破天荒的过来了。只是为了那位小公主的姐姐,连她的家人他都如此紧张——
    尹长朔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半晌,霍渡嗯了声,算是应了尹长朔的话。
    他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乐枝是那样好,他会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甚至,在他应声承认的瞬间,胸腔中溢满了骄傲。即便只是想起她,心底的某个柔软之处也仿佛被微风吹拂着。
    渐暖、变热。
    尹长朔清晰地感受到霍渡情绪的变化,他缓缓将视线落到他的残腿处。已经无须再问,他已经能猜出霍渡想要治腿的原因。只是......
    “雪骨莲,长于丛林茂密处,三年生,三年长,果实摘下后十日内必须入药,否则就会失了药效。”尹长朔叹了口气,“这东西,无法种植,只有野生。这些年,雪骨莲越来越少见了......”
    顿了顿,他提高了音量,笑着说:“别担心,有你尹叔在,一定会给你找到的!”
    霍渡没说话,只怔怔望着他。
    这个人,在他残腿后不顾自身安危将体内的大半内力传给了他,又教会他医术、曲艺、谋略......相比霍长云,尹长朔好像才是他的父亲。
    哪怕嘴上不承认,霍渡在幼时曾无比希望尹长朔就是他的父亲。可他觉得,楚虞不配,身为楚虞儿子的他,更不值得他以命相救。
    文韬武略皆精、曲艺医术尽通的尹长朔,却为了一个女人,要把自己一辈子都耗在这里。
    原本,霍长云哪里肯让他居住在此处,那个自私狡诈的男人,怎么会肯让他离自己的女人这么近。他派了重兵前来围剿,可即便失了大半内力,尹长朔的功力依旧深不可测。
    抵抗不足,自保有余。他总是会在霍长云派兵来时以轻功远去,待士兵走后,依旧重返竹屋。久而久之,霍长云也拿他没办法......
    他像是铁了心一样,执拗地待在这里,陪伴楚虞。
    霍渡终于偏头,面无表情地朝远处的雾山望去。他皱着眉,漆眸沉沉,目光中少了些少时的恨意,只剩漠然。片刻后,他沉声启齿。
    “老头,离开这里吧。”霍渡把头转回来,望着尹长朔,说:“你又不欠她的。”
    ——何必,把自己困在这里。
    尹长朔的脸上僵了半瞬,然后又恢复如常。
    “臭小子,管真多!”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将霍渡拿出来的几味药材用纸包好,“赶紧走吧你!”
    霍渡拿起一旁的白玉拐杖,站起身没说什么,接过药材后便抬步往外走。
    “小渡。”尹长朔唤住他。
    霍渡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
    “下次带她一起来吧。”
    静默良久,霍渡才郑重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外走......
    尹长朔目送着霍渡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他笑了笑,继续坐到窗边,怔怔眺望远处,长久地放空自己。
    *
    膳厅内。
    自乐槿瑟缩着朝乐枝怀里钻后,傅羡便再也不敢靠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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