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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等到被淋了个半湿,才徐徐在马上戴上斗笠,披上蓑衣。
此时已经过了十里亭,前方隐约可见一座小院,门外有许多高高矮矮的石碑排列成行,供人膜拜,朱漆彩绘的门楼上高悬匾额,上面是本朝天王的御笔亲书。
朱漆大门敞开来,几个歪戴帽子的衙役站在雨中,被浇的七零八落,在暗淡的天色中扶着帽子强充整齐严肃。
葛淼也不管步行的县尹仪仗,带人催马狂奔,来到门口看到天王手书的‘滚下马来’大字石碑,只得翻身下马,双手去接公子:“公子,快下马进去避雨。这地方俩月没下雨,猛一下都得补回来。”
葛谨风翻身下马,被人簇拥着跑进去。
只见这庭院虽然不大,倒也整齐。
只是地势低洼,院外的地上还没有积水,院子里积水已有二寸深,正中间就是一口亭子,亭下正是仙机井。
正对着大门还有神殿,三尊金像辉煌夺目,穿的七彩霞衣,虽然是泥胎贴金彩绘,须发用的却是信众剪下来的头发。
大雨越发急促,爆裂如鼓声,都快下冒烟了。
隔着重重雨帘望过去,三尊金相如真似幻。
那金相背后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蹲在哪儿,形如鬼魅。
都头背着县尹狂奔而来,一行人廊檐下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风停雨歇。
各自收拾装束,等衙役和杂役们用瓢和簸箕把庭院里淹到第二节 台阶的积水都舀出去。
县尹催促道:“天使尽快取水,看天色低沉,顷刻间又要下雨。”
阿胡终于捧出银罐和白蜂蜡,在旁边恭敬侍立。
玉童拿出带来的宫中香。
公子当仁不让,先拈了香,走上前戳进香炉里,朝上方拜了三拜。
假装在祝告,暗自腹诽:世上哪有真神仙。若是有,也是些不问人间疾苦、不顾忠良遭戮的闭眼神仙,如此说来,庙堂上是群仙。
随即是葛淼,然后是县尹。
县尹躬身道:“请天使取水。”说罢,就向后退去。
井边有辘轳,红绸子上挂着着一个雪白闪亮的锡桶。
公子上前两步,伸手把系在红绸上的锡桶扔进井里,尽心尽力在旁边摇辘轳,摇了半天,摇上来一桶水,阿胡捧着银水罐来接。
突然天上又下起雨来。
阿淼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雨下的大不大,却见县尹已经溜到门口,十多个衙役呆愣愣的站在旁边,用眼神往门外看。“县尹呢?”
葛谨风迟疑的时间不会比雨滴溅起的水珠又落在水泊中更久:“阿淼,拔刀,抓县尹。”
侍卫们有点没反应过来,先听命把刀□□,训练有素的四个人围住公子,其他人在外圈提防。
衙役们本来等着一声号令,一起动手,没想到对面那白白嫩嫩的小公子先下手为强了。
阿胡把刚封好的银水罐装在桶里,往井中一抛。
阿淼直奔县尹而去。
有一个衙役猛地拔刀冲着白衣公子扑过来,玉童惊慌失措的挡在公子生前。侍卫比他还快,手起刀落,就把衙役杀在地上。
有一个反应慢半拍的大内侍卫,被衙役一棍子砸在脑袋上,死在当场。
同时的,那轮棍子砸死人的衙役被另一个侍卫当场砍死。宫中禁卫一部分长得英俊出身优越,另一部分则英俊又身手矫健。
县尹还在门口感慨:“真乃天幸也,好一场大雨,把血水都冲干净了。”
阿淼一路砍杀了挡路的衙役,对面拿的虽然是朱漆大棍,又红又硬,架不住他的刀快身法更快,随便怎样用长棍招呼,侧步抢上前去,或劈或撩,或戳或砍,一步杀一个。
吧唧吧唧的踩着水,两刀砍倒了正要关门上锁的衙役,抢到门外,一把打落县尹的官帽,揪着发髻拖进门来,单手举起这一百多斤的老头往地下用力一摔,转身落了门闩,看侍卫兄弟们追砍着逃跑的衙役,如撒狗撵飞禽:“公子!咱们的马被偷了!”
葛谨风大怒:“我早告诉你别卖弄身份!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把我的话当回事。”
阿淼啪啪啪抽自己大嘴巴子,抽了几个还不解气,大步踩着尸体走过去,跺县尹的屁股:“我哪知道这县尹胆大包天,一时心急,想早点打水回京。竟敢……勾结匪徒,围攻天使。”
葛谨风本来只是急,见他锁门就觉得不对,听他最后这两个词,心凉了半截。冰凉凉的衣服就贴在身上:“外面有多少人?”
巡视左右,看现在死了一个侍卫,阿圭留在城里没出来,现在只有阿淼将军和五个侍卫,其中还有人腿上被砸了一下,玉童琴童力气虽然不小,却不会厮杀。马匹又被偷走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死在京城,却要死在这里。
县尹被摔晕了又被踩醒,抽抽的活像个两条马陆拧巴在一起,哀哀哭道:“天要亡我。”
阿淼翻翻捡捡,揪了个被砍倒装死的衙役,一巴掌拍在伤口上,把人打醒了,厉声逼问:“你们是差役吗!”
衙役拧眉瞪眼:“嗷!到阴间再问爷爷姓名。”
阿淼看旁边还有个活的,先把他戳死了,再问下一个。
一连问了三个都是如此直拨楞登,龇牙咧嘴宁死不说,正要攮死第四个。
葛谨风冷然道:“他们是假差役!穿的衣服崭新,面貌陌生,身量比之前在城中见的更矮壮!还有一点,都不敢看我们。差役见了贵人,难道不应该打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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