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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条不紊收拾好后, 她托小宫女去御膳房取的食材也送过来了, 几块尤透着血丝的骨头,一把青翠小葱。
陈愿想熬一锅奶白的骨头汤,给那伤筋动骨的少年以形补形。
骨肉这东西处理不好容易有腥气,陈愿很小心的焯水, 撇掉浮沫, 手法熟练利落, 让帮着生火的小宫女看呆了,盯着她的手惊叹道:“原来握剑的手也是可以下厨的。”
陈愿回眸:“因为剑客也想有一个家。”她话落将葱花撒进晶莹透亮的汤面,在如雾的热气里扬起了恰似暖风拂面的笑。
怕萧云砚长个子吃不饱, 她又贴心地下进去一把手擀面。
香气四溢,小宫女咽了咽口水, 却发现灶台上推过来一个小碗,碗里有汤,还有煮得软烂的肉骨头。
“生火辛苦了,歇一歇。”
陈愿话落, 拎起食盒跨出门槛,往正殿走去。
小宫女忙道:“谢谢漂亮姐姐,你真好, 雀儿喜欢你。”她不过十一二岁, 家境艰难才入宫谋求生路。
陈愿听言,难得回头纠正道:“小傻瓜, 不过是谁对你好一点你就喜欢谁,你哪里懂真正的喜欢。”
雀儿擦擦嘴角,朝着她的背影喊道:“我会记住你的。”
陈愿轻笑,这路遥马急的人间,谁又能记住谁一辈子呢。
她穿过小花园,急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徒留一地颓败的落红,她捡起一朵还算完整的,簪在了食盒上,想给病了的人带去生机。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缘故,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透进窗内,足可以看清榻上那人的神色。
这与陈愿平日认识的萧云砚不同。
她轻快的步子止住了,又或者说,在听到高奴的声音时,陈愿就没有继续往前了。
夜里空寂寂的,高奴尖利的声音就更加刺耳,他说:“殿下,留着她是个祸患。”
不知为何,陈愿竟也学会了对号入座,她的心一沉,第一反应是往周围扫视一圈,怕这样私密的言语被有心之人听去。
哪怕她知道,高奴也许只是想让她听见。顺着窗缝,陈愿能看清少年清隽的侧脸,他薄唇一弯,带着顽劣和轻挑道:“高奴,她只不过是稍微厉害点,难打动一点,我不得不多下点功夫而已。”
高奴的目光如鹰隼般:“所以,这就是殿下打乱计划的理由?”
萧云砚淡笑,眼底的光亮明明灭灭,叫人看不真切。
“我早说了,接近陈愿,只因为她是空隐的关门弟子,我想要空隐手里那道秘密的遗诏,就必须通过她。”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
高奴提高声量:“殿下敢说,只是利用吗?”
少年的声音静默了片刻,仰头答道:“没有喜欢,只是利用。”
他的声音过分好听,哪怕是说着伤人的话语,也平缓如溪流,只是清泉下结着冰,生着寒。
陈愿一字不漏听清楚了。
她的心像被人抓住,揉得皱皱巴巴,又像被刀子划破个大窟窿,呼啦呼啦往里灌冷风。
这种疼和以往经受过的都不同,她需要握住窗框才能稳持身形,苍白的唇抿得很紧,她没有在情绪上泄露分毫,也仍旧把食盒轻搁在窗檐,只是带走了那朵被雨水打湿的小茉莉。
也彻底熄灭了心底的春色。
她自夜色中来,又重归于夜色中。
今夜的月光明亮得有些薄情。
萧云砚从床榻上起身,小心翼翼取回了给自己的食盒,奶白的骨汤已有些泛凉,他拿起调羹,静默无声地喝完了。
立在一旁的高奴蹙着眉,带着质问道:“殿下既然知道老奴的算计,知道她在,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
萧云砚抬起眼睛:“高奴,我好像懂你对阿娘的情感了。”
“你说的对。”少年眼底是无悲无喜的漠然,“如我这样的人,不该有软肋。”
他天生便与皇兄萧元景不同,若没有实权在握,他拿什么爱人,护人,守住心上人?
萧云砚更不敢凭借私心把人困在身侧……如高奴所说,大局未定,岂敢儿女情长,又拿什么夺天下,护心上一人。
好在忍这一字,他儿时就学会了。
萧云砚有些疲倦地垂下眼皮,漂亮的指尖蜷紧,说:
“高奴,我宁愿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心机深沉,利用女人的狗男人,也不愿让我的敌人知晓,我真心地爱慕着那个女人。”
“若因此错过了她,我亦无怨无悔,想夺这天下的是我,我愿与她共享,却不愿把她牵扯进我的棋局里,她明白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爱,问心无愧,才不管有没有出路。
他轻轻笑了笑,眼底苍凉:“她少喜欢我一些也好,免得我情不自禁,露出自己的软肋。”
话落又摇摇头:“归根结底是我不够好,有本事喜欢人家,却没办法护她无虞,也没勇气把她拉到我的险路上,溺死在这铺天盖地的阴谋算计里。”
诚然,她是他的软肋,他却不想叫任何人知道,然感情一事,又有几分能自控?这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东西,今日高奴能发现,明日高太后也能发现。
萧云砚赌不起,于是默许了高奴的算计,说出那番罪无可恕的话来。
他轻叹一声,摊开掌心,那里血肉模糊一片,却是他不得不做的决定。少年闭了闭眼,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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