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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愣了愣,忙道:“别说这样的话。”
莫惊春轻点了下头,余光落在了不远处吊脚楼的屋檐上,那里正有个玄黑的身影踏瓦而来,随后纵身一跃,跳进了观景台。
莫惊春的手扶在身后的剑上,见来人揭下蒙面后,他又松开手,唤了句影六。
玄衣影卫拱手道:“莫护法,绥王殿下有信要交给少主,我一个外人进不了生苗寨,就只好托给您。”
莫惊春接过密函,想说什么,姜昭已率先问道:“师父他在哪?”
“回姑娘,据探子所说,绥王被朝中的事绊住了手脚,又心系遥城重建,并且一直在追寻西曲山藏纳鬼行尸的洞穴……事多且杂,实在是分身乏术。”影六如实禀报。
末了又道:“不过姜姑娘您的哥哥们已在来凤阳城的路上,相信不日就可抵达,接您回金陵。”
姜昭不再问,笑容淡去。
莫惊春收回目光,对影六说:“朝中是出了什么事吗?”
“还请借一步说话。”影六瞥了姜昭一眼,率先飞跃到远处的房檐上。
莫惊春同姜昭说了句“稍等”后,足尖轻点栏杆,稳稳落在影六对面。
“莫护法,朝中的事与少主有关。”影六面色凝重:“事关荆玉令,高太后已查到藏经阁,甚至于《异闻志》,但少主是以绥王的名义借阅典籍,高太后本就忌惮绥王,难免起了冲突。”
莫惊春颔首:“这件事本就在少主意料之中,另一件呢?”
影六轻叹一声:“是宜妃的事。”
“宜妃?”莫惊春思虑半天才将宜妃和安若联系起来,想到陈愿曾经闯秦楼替安若赎身,他不禁问道:“是好是坏?”
影六摇头:“据金陵来信所言,宜妃小产了,陛下同高太后也闹得很难看。”
莫惊春叹息:“萧元景跟他母后离心,对少主而言也是好事,然对陈姑娘而言,宜妃小产恐怕是个噩耗。”
影六赞同道:“可不是嘛,就怕因此让少主和陈姑娘产生嫌隙。”
“那倒不必你操心。”莫惊春笑着说:“我都知道了,过两日就回生苗寨,回禀少主。”
青年话落飞回观景台,姜昭的画已初见雏形,他见天色越来越黑,怕灯火伤了少女的眼睛,遂道:“我先送姜姑娘回客栈吧,改日再画。”
姜昭卷好未完的画,这一刻也并不知道,“改日”是个遥遥无期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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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月圆,水声潺潺。
小舟穿流在山谷的涧溪之中,星子的光落在萧云砚肩上,他松开指尖,对紧闭双眸的陈愿说:
“看一看,漂亮吗?”
少年的手掌挪开后,入目是最璀璨的星河,星河之下是山谷平原,常青的古树散落开来,一座座树屋便这样拔地而起。
在夜色下,生苗古寨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浪漫,树屋通明,就像是长在枝杈上的精致灯笼。
陈愿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萧云砚为什么会送草编灯笼给自己,也许在少年眼中,听他阿娘讲述的苗疆故事里,早就认定灯笼就是家。
一盏灯笼,一户人家。
陈愿不由扬起了唇角,她从前以为萧云砚送灯笼是想照亮前路的意思,如今方明白,他想给她的前路是一个家。
陈愿不得不感慨:年下自有年下的好呀,尤其是心思细腻的弟弟。
她拍了拍自己的佩剑,笑着道:“阿砚,我砍树给你造个金屋,养着你啊。”
萧云砚弯唇,摇了摇头:“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待会还有晚宴。”
生苗族人为了欢迎少族长的到来,已经在中心祭坛摆好了露天宴席,族中上下共数百人齐聚,热闹非凡。
陈愿到底是不喜欢扎堆,她随着少年往落脚的树屋走去时,摇了摇他的胳膊:“不去行不行?”
萧云砚半只脚刚踏上树屋的楼梯,不得不停下,回眸道:
“当然行,可我不想让族人觉得你是我遮遮掩掩带回来的,我想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们,你是我的谁。”
陈愿抬眼:“我是你的谁?”
萧云砚低笑出声:“你是我追了好久好久的月亮,也是我心上的仰阿莎。”
仰阿莎是苗族传说中的美神,代指美丽的姑娘,是苗疆少年用来形容心上人的情话。
陈愿起先不懂,问了来送苗服的族人后,才知道这三个字甜蜜的含义。
她抱起缀着银饰的青莲色苗服,发现是长袖上衣配短裙的样式,短裙百褶,外束刺绣围腰,图案和上衣背后一样,都是浴火涅槃的凤凰。
膝下用绑腿裹着,抵御寒凉秋意,但还是不可避免露出一截雪色的大腿肌肤。
陈愿本身是个现代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她只是不习惯戴繁琐的银饰,摘了一些后只留下了围腰上两串小银铃,随她纤细腰身晃动而清响。
陈愿顺便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拒绝了厚重的银冠,只用一支银质梅花钗簪上,倒和她清傲的凤眼相得益彰。
来送衣服的族人大抵也没见过这样出色的少女,目露惊羡的同时收起了另一个托盘上的胭脂水粉。
这是苗疆圣女蛮月的意思。
倘若这个外族女人姿色平平,就替她涂脂抹粉以显得庸俗,倘若她生得美貌,就不给她提升气色,遮掩瑕疵的机会。
横竖不能把自己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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