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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那儿, 身着囚衣, 虽面容憔悴, 但头发一丝不苟, 瞧得出来用心梳过,身子直挺, 仍旧努力在维持自己的体面。
    “说吧, 你见我所为何事。”李建深并不上前, 只远远站着。
    见他如此, 卢听雪轻笑一下:“还当真是生分许多,如今,殿下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咱们也成了仇人了。”
    眉头微皱, 李建深转身作势要走,卢听雪自然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我在牢里这些日子,忽然就想明白一些事情。” 她上前一步,两只细弱的手握上牢窗,忽然扬声开口,“殿下,其实你一开始便知道我在向阿兄透漏你的消息吧?”
    见李建深果然停下脚步,她便知自己所言不虚,于是轻笑一声,继续道:
    “太子殿下,您带我来长安,不是为了什么儿时情谊,更不是你有多中意喜爱我,而是因为卢家,打从一开始,你就知晓卢家在同北戎悄悄联系,是不是?”
    李建深回过身,冷峻的面容上,神色淡淡,叫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卢听雪瞧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了然,静默片刻,忽然从嘴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冷笑。
    待笑够了,方才道:“我当初为了在你面前装可怜,扮柔弱,故意吃药晕倒,你怕是也一清二楚吧?太子殿下,真是忍辱负重,竟委屈自己同我演了这么久的戏。”
    为了迷惑她,还特意娶了同她长相相似的王氏。
    面对她的讥讽无状,李建深照旧神色未变,一言不发,目光幽然。
    然这目光似乎惹怒了卢听雪,她忽然猛地重锤牢窗,顾不得什么规矩尊卑,朝他怒斥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昏暗的牢房里,她脸上火光跳动,形同鬼魅。
    “殿下,当初您见我夫君时,眼睛里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眼神,我永远都记得,当时那个傻子回去后还说你英勇神武,当得起一国储君,因此还挨了父亲的骂。”
    她说的‘父亲’指的就是她的公公,李纪元的舅父崔盛。
    整个牢房里静悄悄的,偶尔响起几声老鼠短促的磨牙声。
    卢听雪陷入了回忆里,到了此刻她才表漏出心底深处对丈夫的怀念,她有些咬牙切齿,语气里满含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是个不成器的,若是早些下定决心杀你,崔家也不会败。”
    原来,当日她非但不是如她所言那般无辜,对崔家所谋之事全然不知情,反而深切参与了,之后在事败之际,为了免除自身罪过,向李建深哭诉告发崔家,将一应罪责尽数推与丈夫。
    卢听雪双眼通红,握着牢窗的手指尖泛白,望着一直静静立在那里的李建深道:“李建深,我真是恨你,恨你们李家。”
    “我本来能够嫁给你的,可是你的父亲,我们尊贵的圣人,轻轻一张口就将我嫁给了旁人,而你,太子殿下,对此不闻不问,抛下我转头就去了战场……我不甘心。”
    卢听雪目光炯炯,直盯着眼前的李建深,满眼怒火。
    “就因为你们李家是这天下的主人,就能随意左右我的命运,不拿我当人看,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状若癫狂。
    而李建深始终不发一语。
    等到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卢听雪的心绪终于再度平复下来,眼睛瞥向李建深,再度冷笑起来。
    “看看,你还是这样,冷心冷肺,无论旁人糟了多大的苦楚,都与你无关,也不知你如今捧在怀里的心肝,能忍你到几时。”
    果然,此话一出,她没有意外的看见李建深眉头猛然一皱。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酸涩在卢听雪心中蔓延开来。
    看来,他对王氏当真是宝贝极了。
    她瞧向他的右手,那隐约漏出的掌心上,是一处异常显眼的伤疤,能够看出当时受伤之重。
    她只觉得可笑,一个被他拿来当替身,迷惑自己的棋子,他竟然当真上了心,还心肝宝贝似的捧着,为了她宁愿以身犯险,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待平静稍许,她嘴角隐现一抹嘲讽,轻声道:“我倒当真有些羡慕她了。”
    李建深没有吭声。
    卢听雪抬手抹去眼角一抹泪水,近一年来,她早已领会到李建深待那位的不同之处,那恨不得将天下间一切珍宝捧到她眼前,唯恐她受一丝一毫委屈的爱重,即便她早已对李建深不抱希望,也不得不眼红。
    凭什么,只不过是一个粗身卑微的下臣之女,却让一国太子为她鞍前马后,而她出身高贵,堂堂五姓之一的世家贵女,却要落到如今这样的田地。
    在她儿时,她最是瞧不过妒忌成性,将父亲后院搅得乌烟瘴气的母亲,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她一样的女人,当真是……
    面目可憎。
    母亲看不惯的还是心爱之人的爱妾,而她呢,她嫉妒的只是一个与她无关,却收获一切的女子罢了。
    卢听雪闭上双眼,任凭眼角一滴流出,轻声道:“罢了,与我何干。”
    听见此言,一直沉默的李建深终于主动张口,“你要见我,就是同我说这些?”
    “是。”卢听雪轻叹一声,这些话已经在她心头积压良久,如今对他说出来,才算痛快,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的不甘,她的怨恨,不然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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