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页
她抬起伞沿,想换条路走时,视线蓦然一顿。
只见烟雨迷蒙的湖中央不知何时架了座木牢,中间居然关了一个孩子!
雨下得愈发瓢泼,湖水猛涨,眼看那孩子的头就要被淹没,江雪深想都没有想,扔下伞便扑入湖中朝他游去。
过路的丫鬟一声惊叫呼之欲出,不懂大小姐为何突然疯了似的扑入湖中,难道是……因为被退婚想不开了?!
-
赤海。
空荡的会堂,升起几簇火炬,照亮三面青墙。
墙上黑蛇的图腾几乎要破墙而出,獠牙森森吓人。
黑蛇的双眼像是重涂了墨汁,瞳孔微微放大,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猩红的血舌如火光一般,仿佛要吞噬掉整个房间。
已过三月,屋里却像是三九严寒之中用冰堆垒而成,连地缝里都透着寒气。
王顺静静站在一边,冻得头皮发麻。
他与其他修道堕魔或天生沾邪的同僚不同,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
做了小半辈子富商的他特别贪生怕死,想要追求永生,又完全没有修道的灵根,便凭借着溜须拍马的本领混进了魔道。
过得也算风生水起,他对自己能屈能伸溜须拍马的本领引以为豪。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人外有人。
魔尊与大护法已经站在窗边半个时辰了。
直到刚刚魔尊终于慵懒地开口道:“今日的雪落得格外大。”
雪?什么雪?王顺踮着脚尖瞪大眼睛看了许久也只看到肆虐的春雨啊!
然后他听到大护法赞同道:“是啊,与十六年前那场雪一般大。”
所以到底哪里有雪了?!
什么叫拍马屁的最高境界,这就是了,指鹿为马,见雨硬说雪,王顺甘拜下风。
魔尊点了点头,声音陡然愉悦起来:“雪下这么大,便把水牢里那群废物杀了吧。”
“老奴领命。”大护法很快便离去。
下雪与杀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王顺出了一身冷汗。
他做凡人时便听说了赤海的魔尊大人慕朝。
他是死地之境滋生出来的万恶之灵,是天生地养的邪魔,手下血债无数,杀人不问因果,坏得直白又蛮狠,这世间没有不畏惧他的。
据悉,有一次在千灯镇,一个醉酒的散修因为左手执剑这种荒谬的理由,便被他当场碎成尸片,满地血污中,慕朝竟能挑着灯笼懒懒笑道:“替天行道。”
谁是天,谁是道?
任谁听到都会觉得讽刺地要命,却无人敢指摘。
王顺越想越心慌,深怕魔尊大人突然说一句:“下雪了,把王顺也杀了吧。”
但魔尊再未开口,只是盯着窗外若有所思。
王顺壮着胆子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赤海边界处的一颗磐石。
他忽然就记起了前几日的事情。
那两位江家的小姐误闯了赤海,原本他以为是必死无疑的,往年误闯的人不是被扒皮抽筋,便是被割舌断喉,哪能这么简单离去啊。
也是在那颗磐石边,他甚至已经感受到魔尊狂躁的杀意,结果在得知了对方的名字后,那股杀意便陡然褪去,连那位脸上已经尸僵的大护法也闪过了片刻的错愕。
所以其实……魔尊大人也不是完全不近美色的吧?
就是不知道他看中了江家哪位千金。
“王顺。”冰冷的声音蓦地落在耳畔。
王顺惊了一下,立刻收回遐思:“属下在。”
“转过去。”慕朝淡淡道。
王顺不明就里地照做,然后被一脚踹在了地上,脑门磕在地面,很快见了血,他慌乱地擦掉血迹,脑袋嗡嗡作响,便听慕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表情太蠢。”
王顺忍着痛跪在地上,胡乱地点了点头,心中一片骇然,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魔尊能听到心声还是真的只是觉得他蠢。
再抬头看去时,魔尊已经越过他朝外走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伞追了上去。
紫竹骨的伞面在头顶缓缓绽开。
慕朝走到磐石边,这里空无一人,连株荒草也无。
“你刚刚看到雪地里有人吗?”
王顺愣了一下,有些紧张,他当然没看到什么人,而且现在分明就是在下雨啊,魔尊的戏瘾还没有过吗。
所以他现在该说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啊。
慕朝却没有等他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看着磐石。
方才他分明看到了有人伏在地面,靠近时却忽然消失。
他眯了眯眼,刚要离去,便看到光秃秃的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颗骰子,赤红的点像红豆似的扎眼。
他低头去捡,指尖尚未碰到,眼前蓦然陷入黑暗,只来得及听到王顺的惊呼。
“魔尊大人!”
第3章 互换
铜镜中映照出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容,眉黛青颦,正是嫣然含笑的年纪,此时却微微抿着薄唇,神色清冷,眼尾似乎洇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不管怎么看,这也是一张女人的脸。
铜镜晃了晃,碎在地上。
屋内唯一的灯火灭了,慕朝坐在昏暗光线下,微微低垂着眼睫,看不出喜怒。
他不过低头捡个东西,睁开眼便来到这里。
耳边是呜咽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