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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山剑宗那群人的手法他还是清楚的,断不可能教出这么凌冽的剑招。
那是谁……
又勉力挡回一招后,江尧眉心一蹙,压低声音问道:“是谁教你剑术的?”
慕朝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招式却越来越猛烈,堵得江尧根本没办法再抽神问出别的话。
到最后,只能低怒道:“小雪,别闹了。”
慕朝笑道:“我让你拔剑。”
“你想做什么?”江尧问道。
慕朝看他:“很难理解吗?”
说着,剑尖挑过江尧手中的剑柄。
只听“蹭”的一声,剑身出鞘,在灯火下闪着微微的光晕。
剑柄很快又回到江尧手中。
“出招吧。”慕朝道。
江尧愣了一下,低眸去看剑。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用过剑,久到他已经忘了当初鲜衣怒马,一剑霜寒,名满天下的感觉了。
他没有一天不擦剑,没有一天不想用剑,却也没有一天能够忘记……剑尖下的血。
那是他的债,也是他的心魇。
“我曾发过毒誓……”江尧艰难地开口,“永远不会再用剑。”
“哦。”慕朝不在意道,“那誓言的咒注是什么?”
江尧愣了一下:“什么?”
慕朝道:“你发誓不该用什么东西当咒注么,比如如果用了咒天打雷劈。”
江尧错愕了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咒注?”慕朝看了他一眼,“没有咒注怕什么?”
是啊,没有咒注怕什么?
许久以来一直想不通,不敢想的事情,被他三言两语说起来,倒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江尧颤抖地提起剑,心口一烫,用力眨了眨眼,看向慕朝:“那……请赐教。”
这一刻,对江尧来说,他们不是父女。而是剑修。
所有的话都在剑上。
许久没有用剑,他像第一次握剑似的,每一招都使的小心翼翼,从青涩到熟悉,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花圃里,只能听到金属相撞的声音,还有剑破虚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江尧手劲一起,剑身往前飞出,错过慕朝的发丝,插入石柱。
汗水落地,江尧终于笑出了声:“尽兴!”
真特娘的尽兴。
他眨了眨眼,憋回了滚烫的湿意,看向慕朝:“喝酒去吗?”
慕朝看他:“什么酒?”
江尧笑道:“五加皮!”
“走。”
月光下,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身影落地拖得颀长,空气中,满是酒香。
过了不知多久,江尧面有醉意地抬头望月。
“小雪,你恨我吗?”
慕朝还没说话,又见他饮了一口酒,眼泪顺着酒水一起往下流。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舒儿。”
第62章 我好像开始有些喜欢你了……
“有时候, 我也会想,就让你一辈子留在和孝村,或许你会更开心吧。”
“至少, 这样, 在你心目中的父亲永远是高大伟岸的,而不是一个只会不停委屈自己女儿的废物。”
江尧的声音像是碎在了夜风之中,字字句句却又那般清晰入耳。
慕朝从他眼尾的微红轻轻扫过, 似是毫无感知地挑了一壶酒又抿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
五加皮回味又甘又涩, 比一般的陈酒要苦涩不少。
他又去看江尧,却见他一口一口,喝得上头,泪水混着酒香一起钻入口腔,也分不出是酒还是泪。
慕朝受不了这个药酒的苦味,抿了几口, 便换了壶杜康, 慢悠悠地喝。
清冽的味道瞬间中和掉苦涩的味道, 他满意地多饮了几口。
耳边是江尧涩然的声音, 还在不停诉说着内心深处压抑太久的心事。
他好像一直都在不停地往回看。
慕朝其实不懂人为什么要往回看,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 你即便当下削骨剥皮地悔恨, 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若换了他……若换了他会怎么样?他想了想, 对他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强”不能解决的, 如果解决不了,只能证明自己不够“强”。
所以,不会有那个如果。
“你恨我吗?”江尧又饮下一口酒,囫囵地问道。
今夜月色寡淡, 落在江尧的眉梢眼角,却还是能从那过分落拓的模样中瞧出一些被时光掩埋的不羁。
这个人曾经是名震九州的第一剑修,他独创了江家四十二招剑法,现下也是各门各派的主流剑式。
虽在此之前从未与他正式交手过,但慕朝见过他年少时鲜衣怒马,春风得意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与现在大不相同。
因为见过,才会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正道其实也不全是废物,只是他们实力最强的时期总是荒废在令他不解的内斗之中。
“你恨我吗……”江尧说着笑出声来,叹在月光之下,“还是恨我比较好。”
“我一直都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更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还是恨我比较好。”
他一壶接一壶地想用这苦涩的五加皮麻醉自己,喝完后便去夺慕朝的杜康,就好像他想要的答案就在那大梦之中。
而那场梦中是他浑浑噩噩是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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