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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一声,俊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好看。”
得到肯定的少女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背着手在院子里四处观光起来,“这里是你住的院子吗?”
扑了满怀的馨香没了,少年漆黑的瞳孔盯着被少女抓过的自己的手,愣了一下,目光便跟着少女,“是。”
“那我以后就也住这儿了,不过因为我是从天上偷溜下来的,所以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少女跳着转身,歪着脑袋冲他笑,“好不好?”
“这……”少年稍有迟疑。
“别小气嘛,我可是你命定的姻缘。”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少年不自在地瞥向别处,才能顺利问出这个问题。
“你就叫我仙女就成。”少女似乎对仙女这个称呼钟爱得不行,看他还想追问,眯着眼睛不悦,“叫仙女。”
“仙,咳,仙女。”
***
河滩上的石头被河水冲刷得光滑圆润,两侧有葱郁的树木交相掩映,这条属于运河支流的小河藏在其中,少有人会注意。
宋舟用力咳出呛入肺的水,从河滩爬上岸,钻进一旁的树林。
她原本打算引开刺客,但那一批刺客显然训练有素,宋舟跑不过,很快就被追上。刺客举剑刺她时,从转角又来了一名禁卫军。
宋舟抱着头矮身往旁边窜,一头磕在墙上,险险与剑刃擦过。
本来,被砍上一剑也无所谓,总之死不了,只是刀光剑影兵戈相见的场景,任谁身临其境都会不自觉玩命儿逃跑。
她在船舱内左躲右藏,终于找到出口,紧接着被刺客一脚踹开的侍卫尸体一并撞进了河里。
之前的任务里,宋舟专门学过游泳,是以顺着河流一路游离了龙船……
才经历过一场浩大的行刺,城内风声必然很紧,巡防也会戒严。
无法生火,也不敢贸然离开树林,衣服头发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林间起风,寒意贴着皮肤发颤。
宋舟努力拧干衣服和头发上的水,往前是未知,回去是被捕的可能,她犹豫抉择,不禁苦笑,这大概是她接过最苦的任务。
她咬咬牙,往林子深处走。
林风沾了水便冻人,宋舟算不明白时间,但也清楚自己应该走了很久。等到轻薄的衣服被风吹得半干,才终于走出这片树林。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不远是低矮破败的茅草屋,斜亘在篱笆上的、腐烂干枯的稻草……
这里大约是个村庄,说村庄也不尽然。放眼望去,零零散散也就三四座房子。刮起一阵风将屋顶破败的稻草卷走,细长的稻草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贴上宋舟的小腿肚。
宋舟挨个去敲门,没有一户有人答应,似乎都是被抛弃的空房。
前后环顾,一边林子,一边荒野,唯独不见人。
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宋舟走了太久,腿脚发酸,躲在茅草屋的屋檐底下。越到晚上,温度骤降,覆在屋顶沾了湿露,白日里消融,薄暮冥冥中,顺着稻草尖,滴滴答答往下落,在宋舟面前溅出一个水坑。
天边光色黯淡,日薄西山。
宋舟坐在水槽边,抱着腿和手臂,哈出一口气搓搓手。
说来可笑,她战无不胜这么久,却在这个故事里,磕磕绊绊止步不前,如此手足无措。她掌握着故事的所有走向与结局,现在却也在故事里被迫将命运交给别人。
越想越气。
宋舟愤然抬头,发现面前不知几时站了一个人。
农夫打扮,深蓝色的裤脚高挽起来,露出布满泥的腿。灰色短褐,黝黑的脸上,一口黄牙咧着,细小的眼睛里泛着不怀好意的光。
“姑娘怎么了?可是迷路了?”他搓了搓龟裂的手掌,两掌之间落下细细碎碎一撮泥巴,呵呵笑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宋舟的脖子之下。
美人上龙船献给皇帝,目的直白得简单。皇帝贪色,便送上颜色,以色事君,给美人穿着打扮自然心机为上。
衣服衬人,才能将各处优点凸显,增添得宠的把握,但流落荒野,也就多了重重危险。
“……”宋舟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脚踝,“我在等人。”
“等什么人啊?”男人一点点地靠近她,目光越发大胆,盯着她的胸口,“谁让漂亮的姑娘家在这荒郊野岭等人,可真是不懂事。”
宋舟干笑了两声,眉头微蹙,不动声色避开他口中腐朽难闻的气息,“是啊,我也觉得他不懂事。”
她的目光刻意闪避,在周围逡巡,试图找到能助她脱身的工具。
只有男人带来的一把镰刀与一筐草。
“那不如姑娘去我家等吧,还能喝口热茶。”男人装作无意碰了碰宋舟的脸,“瞧瞧这脸,都冻白了,也怪让人心疼的。”
战栗从尾椎骨一路通向头顶,泛起阵阵鸡皮疙瘩。
宋舟强忍着恶心与怒气,侧脸躲过他的手,慢慢站起来,脸上却还强撑着笑,“好啊。”
她咬着牙,“那就麻烦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女子毫无戒心,男人便放肆大胆眼露凶光。
宋舟悄悄往路边挪,脸上依旧笑得动人,“还不知道大哥叫什么,待我回去,一定好好报答大哥恩情。”
“鄙姓黄,你可叫我一声黄大哥。”男人咧着一口大黄牙,拿捏着腔调,装腔作势文雅的样子,伸出手去碰女子细嫩的柔荑,“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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