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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得想一个万全的对策才好。
弘晏的随心之作,震慑是强大的,影响是深远的。
除却欣喜若狂的索额图与太子拥趸,有远见的臣子们目睹这些,皆是心下一凛,若有所思。
佟国维琢磨着,佟家上上下下统共借了三十万两银,向圣上请求宽限的法子当是行不通了。
太子的手段若有这般卓绝,大阿哥哪还蹦跶得起?故而今日弘晏阿哥之言,他倒认为,是皇上特意教给孙儿的。
这几年,皇上的手眼越发通天,气性与平三藩时越发相似,多了锋利少了宽仁。瞧瞧他教弘晏阿哥的话,杀了鸡儆了猴,还让人毫无反驳之意,谁不说一声绝?
五岁娃娃童言无忌,他们无法怨怪,只得捏着鼻子谢恩,毕竟谁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学明珠出一回丑。
佟国维沉吟之后越发凛然,最终敲定了主意。就算节衣缩食、变卖家产,也得把现银凑出来,毕竟银子可以再赚,失了圣心,可就什么都没了。
朝堂还是有聪明人的,同他这样想的不在少数。更深一层地挖掘下去,皇上之所以教导长孙,暗中助力,还不是因为爱重太子?
嘶,这储位简直稳如泰山。
于是他们再次瞧向太子,神色恭恭敬敬的,储君形象好似前所未有的高大起来。
太子:“……”
他有些恍惚,好似背了黑锅的同时,也收获了许多快乐。
忽然间,弘晏小声叫了句阿玛。太子抬眼望去,只见胤禛杵在跟前,目光灼灼地开了口:“二哥,广储司诸事临近收尾,国库欠银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太子哪会不知四弟所想?
整治完内务府,怕是第一站就去明珠府上!
他默然一瞬,轻轻捏了捏眉心,心道明珠与那些狗奴才可大不一样。奴才的家可以随意查抄,朝廷重臣万万不行,且明珠身后站着老大,总要有几分顾忌。
若是简单粗暴地催促还钱,不就把人得罪了么。明珠他不在乎,但其他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呢?会有他与四弟的好果子吃?
明珠那老货,绝不是捏着鼻子捐银的性子,这回恼羞成怒,还不知会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元宝有汗阿玛派人保护,他是不怕;可儿子小小年纪便要见识黑暗,他怎能忍心。
还有老大,老大与他相斗多年,算得上知根知底。那些倚仗身份的、倚老卖老的,谁也不愿还银,利用这点搅乱浑水,无需多少成本,胤禔何乐而不为?
太子缓缓眯眼,冷声道:“是该提上日程了。只是孤觉着,纳兰明珠放在最后为好。”
明珠不愿还,那就用大势逼他还。除此之外,把贪的全都吐出来,才不枉他们费心费力办一回差。
四阿哥抿唇细思,半晌慎重道:“是该如此。”
弘晏聚精会神听他们说话,许久才发觉,太子与四阿哥不约而同略过了江南的曹李两家。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天高皇帝远,现在还不到时候。
兄弟俩达成一致,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难不成要一个个宴请,或是一家家敲门,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才能让朝臣心甘情愿地还钱?
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他受不了这委屈。这时候,竖耳听了许久的索额图精神一振,开始充当智慧的狗头军师。
他微微笑了:“太子爷与四贝勒不必挂心!只需制一份欠银名册,邀五品以下京官相聚于微臣府邸,酒过三巡之后,四贝勒露上一面,这事便自然而然办成了。”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五品以上的值得费些心思,至于五品以下,他们借的银子占极少数,放在京城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哪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四贝勒出面都算天大的抬举了。
太子刚想应下,忽然略觉不妥,却没捋清哪里不妥。
四阿哥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弘晏便甜甜地开了口:
“曾叔祖父,宴席多繁杂呀,又得牵累您的身子骨,弘晏舍不得。四叔身强力壮,适合干这等苦力活,我倒宁愿累着他,您等着享福就好!”
……
霎那间,太子醒悟了,胤禛沉默了。
索额图头一回被这样对待,何况开口的还是皇长孙,他的小主子,赫舍里氏未来的依靠。
——四贝勒干苦力,他只需享福就好。两厢对比,索额图那叫一个受宠若惊,被弘晏捧得飘飘然摸不着北,狂喜之情十里外都能瞧见。
越是回味,索额图越是动容,差些热泪盈眶,心道有长孙这话,这一辈子值了!
“小爷尽心关怀,老臣怎会不领情?”此刻他望着弘晏,满腔慈爱无处发泄。
沐浴着太子一言难尽的目光,索额图激昂无比地道:“日后小爷若有吩咐,老臣必鞍前马后,绝无怠慢!”
弘晏抹了抹眼睛,同样感动了:“曾叔祖父对我真好。只要我有请求,您就会答应吗?”
“自然。”索额图斩钉截铁。
说罢疼惜地想,小爷竟还用了‘请求’二字,多么懂事的乖孩子。
“那,您向国库借的三十七万两银,明日便还了吧。”弘晏抿唇一笑,叹气道,“一想到这个,我吃不好也睡不香,曾叔祖父心疼我,定是愿意做表率的,对不对?”
索额图不假思索:“当然愿——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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