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页
下一瞬,曹寅和李煦皆松了一口气。皇上摆摆手,搀扶起跟着请罪的老太君,和声道:“都起来。此回朕有意瞒着,爱卿何错之有?”随即笑问孙氏:“嬷嬷近来吃的可好,用的可好?”
只这单单一句,算得上天大的关怀与荣耀,老太君高兴得眼眶通红,连声说道:“好,好。只要皇上龙体安康……”说着声音颤抖不已,皇上亦是动容,握住了她的手。
阖府女眷都要抹眼泪了,大夫人李氏牵着幼女曹芸,抑制不住满心激动,婆母自小奶大皇上,宫里头年年记着,身为诰命圣眷至此,堪称天上地下独一份,谁能相比?
激动之余,悄悄望一眼太子,这个夫君时常挂念的人物。
太子胤礽立在皇上身后,唇角含笑,端得是龙章凤姿,清朗如玉。有未出阁的女儿家红了脸,被旁人一拧才回过神来,慌张至极地低下头,心砰砰砰地跳。
殊不知太子爷在心里啧了一声,同皇上做了个对比。同样是奶嬷嬷,同样出宫荣养,他怎么就没这么粘糊?
对于曹家,对于曹寅,太子谈不上恶感,也谈不上多少好感,今岁过于丰厚的年礼不过让他感慨一番织造府财力强劲罢了,说不定从哪搜刮了来。前些年收到曹寅递来的二十万两,索额图高兴得不知什么似的,直至明珠的拥趸醉酒说漏了嘴,这才知道明珠那儿也有,这是递给两家的孝敬。
索额图那铁青的脸色,太子至今都想笑。
随即微微一叹,有汗阿玛盯着,银两挨不到他手里,别说二十万两,就算五万现银,何年何月才能攒下来。
慢慢的,思绪飘到弘晏那边,心想元宝有没有安分待着,有没有和知己眉来眼去?
皇上忽而停下叙旧,唤了一声:“太子。”
太子脱离开小差的状态,半点不露端倪,仪态无懈可击:“儿臣在。”
“去把弘晏叫来,进府罢。”
——
府前耽搁得有些久,本以为见不着皇长孙殿下,哪知峰回路转,李氏心下一喜,捏了捏小女儿的掌心。织造府官员皆是吃了一惊,这个时候皇上特意唤来小爷,用意是什么?
曹寅隐隐有些明悟,同李煦对视一眼,掩住内心震动,刹那间定下家族日后的道路。面上愈发恭谨起来,眼底暗藏慎重,待会太子爷院里的人,再加一个层级才好。
万众瞩目之下,皇长孙牵着太子的手缓步走来,细细看去,太子爷的面庞有些黑。曹寅只敢看上几眼,就见一个湛蓝衣袍的男孩儿凤眼沉静,五官极为出色,小小年纪已有威仪雏形。
那气度,别说同龄的孩子,就算颙哥儿十二三岁的时候,与之相比也是萤火与皓月之辉!
殊不知‘皓月’此时正后悔,与四叔嘀咕的被阿玛发现了,那本佛经也没有逃过一劫。也不知为什么,他爹脸色骤变,生怕他逃跑似的,牵他牵的不得了的紧,于是顾不得观察四周,亦步亦趋地走着,就当弘晏故作镇定,水深火热的时候,皇上解救了他。
皇上伸手的时候,弘晏仿佛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聚在身上的视线灼热起来!
弘晏的小手换人牵了,弘晏感恩汗玛法,终于有空打量前方候着的人群。他们行礼的时候露出一条空隙,女眷堆里冒出一个同龄的小姑娘,无他,身高实在是太过显眼。
刚瞅了一眼,好似和明岚姨姨她们同龄,便察觉到一束夹在炽热中的、奇怪的目光。
弘晏没有去探寻,因为系统馈赠再一次起了效用,直觉告诉他,这儿站着好多大贪官,超过‘国之蛀虫’雅尔江阿的那种。
简亲王世子威逼利诱不想归还五十万两,继承权火速转让,织造府坐拥江南,上上下下盘根错节,可比老赖行为严重多了。没有【抄家我在行】的加持,又有汗玛法的信任,这回该如何整治?
皇上仿佛就是让他露个脸,打个照面,弘晏还在沉思,便被皇上牵进了正门。
织造府坐落在极为清幽的宽巷,整条街都是它的地儿,从府门到花园,洒扫得光鉴如新——或是换上新的木料,安安静静,秩序井然。到处都是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的手艺,不比简亲王府的装饰差,弘晏瞧得眼花缭乱,半晌作了个对比,大伯的府邸比不上,三叔四叔的府邸也比不上。
这是专为接驾修葺的,一次比一次华美。尚未开春,花园里姹紫嫣红,足够办一场赏菊宴,还有各色稀奇花草,垂拱门后拔地而起一座行宫,规模只能算中等,却尤为绮丽精致,外头雕刻,里头摆件无一不是珍品,像是汇聚江南的所有财气与灵气,即便看惯了好东西,依旧为之目眩神迷。
难怪汗玛法喜欢南巡,弘晏恍悟了。
很快就有训练有素的婢女进来,加上原先伺候的宫人,给主子们安排住处。皇上太子的住处自不用说,皇阿哥住在东边,女眷住在西边,唯独定贵人水土不服,皇上体恤,准许她返程留在德州行宫休养,故而曹府没有分配侍人。
太子对这儿称得上熟悉,方才没有露脸的四爷,七爷,八爷,还有十二十三跟在后头,只听胤祥同胤祹小声道:“十二哥,上回我来的时候,那儿没有横柱,这儿也没有雕花,修缮了好些。”
十二收回望向弘晏的目光,温和地点点头,十三见他如此,欲言又止,南巡一趟,怎的气质都变了?就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