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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见到他都愣住了,春蕊沉默着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一句“罪该万死”她说不出口,因为她身为一个暗卫却没能护住自己的主子,是真的该死。
许敏佳怔了怔,神思慌乱,却又觉得自己生命有了保障,大喊道:“陛下快来救臣妾!这个贱婢以下犯上,要谋害臣妾!”
赵晟?Z没理他们,朝着屋内叫道:“心莲、心莲——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出来——”
没有人回应他。
周围跪了一圈长安殿里伺候的内侍宫女,不住发出的抽泣声像贴在耳上敲击的钟声,叫他头痛欲裂。明明满屋皆是人,赵晟?Z却觉得是如此的静寂幽寒,他看到了还放在桌子上的并蒂莲扇面,是他让白楚莲绣的,她绣的极好,还有她给孩子做的小衣,他临行前还闹着要她给自己也做一身贴身的衣物,那时白楚莲是怎么说的?
她说:“?Z哥哥,你不害臊,都是要做爹的人了,哪有和自己孩子抢衣服的……”
她娇俏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可是泼洒在并蒂莲和小衣上的血渍如此地扎人眼睛,扎得他双眼发红。
他怒地一声大吼:“哭什么!给朕滚出去!”
脚步沉重,他挣扎着走向那张他曾与白楚莲无数次缠绵的拔步床,他的心莲就这般静静地躺在床上,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只是脸色太过苍白,明明还是她穿惯了的月牙宫装,只是那衣服早已被染成了暗红色,明明与自己腰间一对的佩玉还挂在她的腰间,只是玉还是一对人却变成了孤影。
他不知道将一件月牙白的衣服染得如此红要用多少血,更不知道一日不到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生离死别?
他想唤她,嘴巴颤抖得竟全然发不出声音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到床前,抱起他心爱的女子,而她的腹中还有着他们的孩子——在两日前,他也是这般抱着她,与她一道勾勒着对孩子的期盼,他还说若是个男孩,便是他的未来储君……
他想说:心莲你不要这么狠心,抛下我独自一人,你说过你和孩子等着我的……
可是他知道他的心莲从来便不是狠心之人,这样指责的话他说不出口……
谢从安来时,已是后半夜,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话,当他进到房里看到白日里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木讷地抱着少女的尸体一动不动时,所有的话便都堵在了胸口沉甸甸地压着说不出口。可他也不得不说,虽然如今算不得好时间,但白楚莲的死却是对许家发难最好的由头。
谢从安咽下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只道:“陛下,外面还等着您主持大局。”
赵晟?Z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放下白楚莲,麻木地从床上起身,那条曾为他擦过汗的锦帕便这样飘落在了他的眼前,几个血字也赫然印入他的眼中:?Z哥哥,其余人无辜望你相护。今生缘浅,惟愿君顺安。
赵晟?Z僵硬地弯腰捡起那方锦帕,紧紧地握在手中,顺安……今生无她,他又何来的顺安?
再也没有了!
少年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了下来,密集地砸在了地上,晕开了一滩。
“陛下,节哀……”谢从安亦忍不住老泪纵横,青年时他未能护住他的妹妹,中年时他未能保住他的外甥女,这样的惘然是他这一生抹不去的沉重与悲怆。
“走吧……”赵晟?Z将锦帕塞入自己的怀中,一双凤眼红得妖艳而嗜血,今夜注定无人能眠。
这一夜,京城里的禁卫军突然发难,打了荣国公府一个措手不及,许氏一派的大小官员或被杀或流放,甚至不少世家也牵连在内,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染上了血色。谢从安跟着小皇帝一夜,暗自心惊,小皇帝竟比自己想的藏得还要深,也庆幸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便选择了小皇帝。
明明还是未及冠的少年,处事不惊,运筹帷幄,哪怕对上许国公这样的悍将也是半点不怵,手腕之铁血叫人心惊。可便是这样一位看着冷酷无情的帝王,待到日出时,谢从安才发现月光下并不是他看花了眼,而是年仅十八的少年双鬓真的染了白霜,看着像个没事人一样指挥大局的帝王竟是一夜白了少年头……
谢谭知道白楚莲的死讯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他接皇帝密令前往江南,便知宫中有变,可他千思万想,并没有将这场宫变与白楚莲联想起来,在他看来,表妹最是温柔谦让,与世无争。
可他没有想到待他将江南这边理顺,直接斩杀许豫光以后,才接到父亲的来信,信中主要说明京中形势,表妹之死在白纸黑字上也不过是“贵妃薨以伐许氏”这寥寥七字罢了。
他却坐在烛火下,翻来覆去看着这七个字,似要把这几个字看穿,又怕是自己看错了,他一夜未眠才确定了自己当真没有看错。没有想到,在去年国宴之上竟是他最后一次见表妹了,从此以后天人永隔,无关遗憾……
他望着东方刺眼的朝阳,将往昔与表妹的点点滴滴反反复复地琢磨着,又想到谢诚那一次孤注一掷地求亲,他竟不如一个谢诚孤勇……如果那时候自己能抛下所谓重承诺的伪君子面孔,能奋不顾身地放下一切,今日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可惜逝者已矣,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自食苦果……
谢谭回京面圣时,见到了暮气沉沉的帝王,比他小四岁的皇帝两鬓斑白,容貌依旧惊心动魄,只是一双眼睛冷得叫人不敢直视,仿若曾经还是有血有肉的意气少年彻底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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