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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沅连忙抽出双手来, 回抱住了想要逃跑的人。
那人的背肌薄而硬, 能摸到骨骼凸出的节数,清瘦得令人心恻。郑沅抚上他后背, 顺着脊梁一节节往下,江问舟便在她作乱的指尖下绷成了一条被拉满的弓弦。
“江问舟, ”郑沅靠在他胸口, 微微扬起狡黠的眸光, “你抱过其他女子么?”
江问舟的脸已红透了,像是酒醉后一般, 面上酡红, 连眼角都微微发红, 郑沅这样从下往上看去, 似乎还能看见他眼底无措的水光, 他听见郑沅的话,只能摇头, 喉咙间竟像是哽住了一般,发不出话来。
“真好,我是你唯一拥抱过的女子。”郑沅依在他胸口,像是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嵌入他的身体里一般,怎么会有人的身体那么契合,像是造人之时便为了此刻而预留好了一般,郑沅可以整个人都坠入他的胸怀里。
就像是现实里一般。
那种熟悉的味道骗不了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接回温家时,她刚没了父母,经过紧锣密鼓的丧事,真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九岁的她突然就明白过来死亡是什么意思了。
爸爸妈妈不在了。
不是什么在天上看着自己,不是去天堂过好日子了。
不在就是不在了。
没了。
她开始整夜失眠睡不着,那时候的部队家属院还没翻新,温叔叔只分配到一套二居室,她只能和傻大个隔着一道帘子共享同一个房间。
床板也旧了,翻身的时候嘎吱作响,郑沅睡不着想翻身,又怕自己辗转反侧的声音吵醒旁人,她还带着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最后只能轻手轻脚坐起来,双腿并拢着,她抱着自己的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用力地搂抱着自己,意图以此驱赶掉身体里的像是被啃食骨头一般的痛苦。
她枯坐了半个晚上,把半夜尿急迷糊着起来的傻大个吓得摔了个跟头,好悬没撒在裤-裆里。
但他没有生气,小时候的他是个结实的胖子,被温叔叔操练成了个黑黝黝的煤球团子,一点也看不出是后来官方媒体一张无意间的宣传照引得无数网友争相生猴子的面相。
他钻过帘子来,趴到床边,看到郑沅死死咬着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就手脚并用地爬上来,想把郑沅用力得几乎要抽筋的手掰开,掰开了她又无声又倔强地抱回原来的姿势,于是他只好尽力地张着胳膊,把她整个人都抱了抱。
“你是不是怕黑?”稚嫩的男孩声音还很清脆,像是夜里银色的月光掉落在窗子上的声音,“你别这么坐着了好不好,怪吓人的。你要是怕的话,我把手借给你,你握着我的手就不怕了。”
小郑沅根本不想理他,她那时候觉着自己和整个世界都是割裂开的。
甚至灵魂和身体也不在一处。
但他说完自己跳下去,哼哧哼哧地将他的小床推了过来。
后半夜,中间的帘子下头伸过来一只短胖胳膊,小小的郑沅流着眼泪两只手握住那只被晒得分层的小肉手,终于睡着了。
后来郑沅特别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和要好的女朋友走路都要挽着,哪怕是去上洗手间。
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抱着什么或者抓着什么。
都是傻大个给她惯的。
她拉着傻大个的手睡到了十三岁来月经,温妈妈出去买个菜路过新楼盘开售,就是进去看热闹的功夫便定了个三房,能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间房了。
到了书中世界,郑沅也总会黏黏糊糊。
之前的世界她早就忍不住了,这个世界已经是接触最少的了。
如今江问舟送上门来,郑沅立马便巴住不放了。
足足把人抱了半刻钟,郑沅才意犹未尽地撒手。
江问舟本人已经快要冒烟了。
在郑沅放开他的一瞬间,他便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郑沅:“……”
怎么好像是她轻薄了他似的?
郑沅跟着出去,便见赵贵妃坐在杏树底下喝茶,见着江问舟像是被狗撵了似的跑出了三省斋,又见郑沅慢悠悠踱着步出来,差点惊掉了下巴。
犹豫了会,赵贵妃招手唤她过来,拉着她坐下:“蕙蕙,你……”
赵贵妃自己的手偏凉,偏偏还要捂她的手。
郑沅反手将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怎么了娘娘?”
“你别走这条路。”赵贵妃声音轻得像风一般,“若是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郑沅惊讶于她的敏锐,在原文里,都说赵贵妃是空有一张好皮囊的蠢人,但实际上似乎并不是如此。
赵贵妃见她眼里有一些愕然,便道:“我还没学会走路就被接入宫中了,在太后膝下长大,有什么事没见过?深宫寂寞,女人那么多,又只有圣人一个男人,很多人都会选择走这条路,但是这是条太难走的路了……”
她的眼眸清澈见底,望向郑沅时带着隐隐的忧虑:“为了一时的欢愉,最后这份感情不是被负了心,便是被骗了心,成了把柄送到了有心人手中,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我见过的那些人,没有活得长的,蕙蕙你别糊涂。”
郑沅沉默了半晌,才道:“娘娘,你会后悔吗?”
赵贵妃听罢怔了怔,她说得没头没脑,但她听懂了,不由摇头笑道:“表哥从小便是这样的人,他的为人我早已清楚,只是我没法子,从小我身边便只有表哥,他是我对男人最高的仰望,他是个明君,又深情如许,只是这份深情从来没有给过我罢了,从前我不觉着后悔,真是飞蛾扑火一般,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苦的,但如今突然有了一些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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