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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保持身体不动,是一种很强的消耗。宝镜经常坚持不住,从布床上滚了下来。
红衣道:“你这样不行。剑舞是刚强的,花间舞柔软。宝镜你想象一下你是一只蝴蝶,你煽动翅膀的瞬间,应该是轻盈的,脆弱的。你的四肢太僵硬了。”
宝镜对红衣的‘点拨'云里雾里,烦躁道:“什么蝴蝶,脆弱……你说得轻松,你倒是示范给我看呀。”
红衣经常干粗活儿,她躺在布床上保持平衡,十分轻松的便做到了。
她的双脚自然的向后伸直,然后两手放在脑后,一只手轻轻的伸出去,五指分开,就像大覃戏曲里的人甩出去水袖一般,十分的优美。同时头侧向一边,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换另外一只。整个过程就像女子在对镜梳妆,是顾盼优雅的。
宝镜看呆了,不由脱口道:“你真的很有天分。”
红衣跳下布床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不是有天分,我这是帮他们铲雪、烧锅炉、劈柴、还有帮你洗衣服练出来的。你金尊玉贵的没干过粗活,自然会吃力一些。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加倍努力。”
宝镜点头,学着红衣的样子,日复一日的练习。
隐隐地,宝镜有了好胜心——她不能连一个奴婢都不如吧?
天长日久的,在红衣的引领下,宝镜的进步一天比一天明显,有时候练得满头大汗也不肯从布床上下来,因为连她也感受到了舞蹈的曼妙,感受到了自己的蜕变,感受到了作为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和魅力。她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她知道什么时候该笑,怎样笑才让人心甘情愿的掏钱,怎样卖弄楚楚可怜。同一时间,随着她技艺的提升,名声渐渐在云韶府传开,在整个汉阳城传开,乃至整个仙罗都知道云韶府有名伎宝镜,千金而难求。
宝镜不可避免的有些自我膨胀,有一次甚至拒绝了光海君点的牌子。
红衣怕她得罪了人,忧心忡忡的,宝镜却不以为意,得意洋洋的吃着葡萄道:“你一个小孩子不懂,我这叫欲擒故纵。光海君这个人呐,我梳拢的时候他看不上我,现在才巴巴的赶过来,我能让他那么轻易的得手?”
红衣道:“可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大君当后盾吗?”
“今时不同往日了。”宝镜道,“你看看这葡萄,是显禄大夫千里迢迢从大覃托人给我送来的,这个时节仙罗可没有。你也尝尝。”说着,用金剪子划了一串给红衣,红衣开心的往嘴里一塞,汁水甜腻,让人满足。
说实话,仙罗人参多产,老百姓家里都有好几根百年老山参,可论物产,当真不如大覃丰富。一年四季吃来吃去,不是腌萝卜,就是大白菜,过生日了才从海里捞了几条海带搁了肉丝汆汤,连世子的甜点也不过柿饼和豆糕。
红衣觉得仙罗百姓能活到现在没被饿死绝对是个奇迹。
这要是放在大覃,什么山猫、獐子、狸子,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全都能被红烧、白灼、清炖、爆炒了。
红衣来这里最痛苦的莫过去馋嘴。
不管是平时还是逢年过节,红衣常常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月亮,假装自己在喝肉圆山药炖红糖水,她姆媪的拿手好戏,还有娘的冰糖雪梨,八宝枣泥糕,唉……
隔了四年,再吃葡萄,简直有如珍馐,恨不得把葡萄皮和葡萄籽都一起吞下肚去。
红衣也不客气,稀里哗啦吃了个干净,一时激动,没留意身旁尴尬的福如,宝镜不仅没有请她吃葡萄,连口水都没有招待她。红衣一边吃一边吮着手指头:“其实大覃的番瓜最好吃,夏天往井里一湃,再捞上来,那叫一绝,你要是哪天把光海君给‘擒住了',请我喝口番瓜汁就行。”
宝镜笑着拿扇子点她额头:“瞧你这点出息,番瓜汁就能把你给收买了。”
“放心吧。”宝镜一手托腮,风情万种道,“光海君是个出了名的风流纨绔,别说是番瓜汁,就是万瓜汁,他都能给我找来。”
红衣相信,凭宝镜现在的实力,要让光海君乖乖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绝非难事。
只是艳名远播还有一个麻烦事,就是会有人不断的上门来挑战,其中大部分都是那些大人们的‘旧情人',宝镜又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有赢,自然也有输。
每次丢面子了,宝镜都会大发脾气。
红衣道:“姐姐不要生气。山外青山楼外楼,这都是无可避免的。只有不断地进步,才不会被淘汰——这就是烟秀的处世之道。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但她依旧保持着名列前茅的位置,凭的就是她过人的毅力,尽管她看上去那么的不可一世,背地里却付出了常人无法体会的艰辛,你还记得她的鸣鼓舞吗?”
宝镜的神色凝重下来,难度那么高的舞蹈,没有一处错漏,不是光靠天赋就能办到的。
这一次,不用红衣鞭策,宝镜自动自发的接受训练,而且与红衣一样,都有了脱胎换骨之势。但是还有一些技术上面的问题,那就是两个人的身体都不够轻盈,如此便无法体现舞蹈飘逸和脱俗的感觉。
横看竖看就是两个舞姬,而不是仙女。
舞蹈师傅说:“任何一种舞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让观赏者忘记你是舞姬的身份,陪你一起沉醉中舞蹈中,被你迷惑,以为你是九天落尘的仙女,而不是伎女,这便是你们要追求的境界。否则,你们和在天桥下卖艺的并没有多少区别。只不过穿的更漂亮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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