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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罕见的没有反驳,只涩然道:“你带她走吧,她继续呆在这儿,迟早要死在这里。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朕希望她的下半辈子可以过得开开心心的,远离纷争和谋害。”
“横竖你也不可能在宫里待一辈子,朕瞧着你碍眼,朕相信,这一次,你不会再害她了。”
不容神官分说,皇帝又道:“有时间去看看她吧,陪她说说话。她喜欢听你说话。”
神官揶揄道:“陛下对于微臣和她的事,倒是清楚地很嘛。”
皇帝不理会神官的态度,玉衡一向阴阳怪气,皇帝落寞道:“反正除了朕,她应该谁都不排斥吧。先让她身体好起来再说。”
神官领了旨出来,朝服还没换,便递了牌子去钟粹宫。
因为摘星楼的神官及灵台郎各个不近女色,故此可以往来内宫,有时候打醮、做法都需要他们。只须递了牌子给皇后即可。
皇后拐弯抹角的向神官暗示:“忍冬该不会是撞了邪亦或是中了降头吧,万一把邪祟带进宫里来可怎么好?”皇后看起来忧心忡忡。
神官却知道,这群女人无非就是怕忍冬新秀崛起,要找个理由驱逐她。
神官装腔作势的掐指一算,认真道:“从她和皇后娘娘您的生辰八字来看,忍冬姑娘是皇后娘娘您命中的福星,有了她,娘娘您的地位才稳固,反之,谁若害她,必然是对娘娘您坐下的位置有了肖想。”
皇后凝神一想,自己和皇帝的情分算是相敬如宾,当初皇帝肯接受先帝的赐婚,多半也是因为她背后的英国公府,可以申国公府相互制衡。她出嫁前爹娘再三叮嘱,要她主持中馈,襄助王爷,可她无能,这些年都让贵妃压着,没了孩子之后更是一蹶不振,倒还是德妃能干一些,每每从旁协助。而当忍冬受伤后,皇帝待她似乎比以往更冷淡了,皇后有些不安:“神官的意思是……?”
神官道:“微臣什么都没说,微臣只算命格,不懂宫中俗世。”
皇后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秀贵人被逐出宫去了,那么害忍冬的只剩下莲妃和容妃了。
为此,皇后特地减了兰林殿和昭仁宫的份例,说是为边地灾民略进绵薄之力。
璇美人望着没有油水的汤菜,想着自己一门心思投奔了容妃,谁知道又进了一个冰窟。容妃则更气,直骂璇美人是扫把星,从前跟贞嫔的时候,贞嫔上吊了,现在到了兰林殿就直接害她失宠。
璇美人的日子益发难过了。
神官去钟粹宫看红衣,明知红衣没反应,还是把这些事权当做笑话,事无巨细的一一说给她听。
红衣神游天外,不搭理他,神官坐了一会儿才走,第二天照例还来,依旧说些有的没得,只是红衣再没如往常那般笑的潇洒,也没有瞪他,没有拿眼尾睨他,更没有冷嘲热讽。
一连几日,神官可算忍不住了:“你一副比我还世外高人的样子,本座以后真不知该怎么继续在后宫生存下去了。”
“神官大人您舌灿莲花,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会有办法的。”红衣竟然开口了。
神官双手拢在袖子里,望着她但笑不语,眸眼深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红衣侧头看他欠扁的笑脸,无奈道:“你又想要什么?头发还是指甲?你要什么自己取吧,最好把我的命也带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了。”
神官垂眸道:“我以为你与皇后娘娘是此消彼长,是我错了,其实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活着,皇后娘娘才能好好的,你死了,我主子也气数将尽了。”
红衣翻了个白眼,咒骂道:“江湖术士。”
“多谢赞美。”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本就是街边乞儿,从没有过脸面。”神官说的云淡风轻。
红衣却顿住了,轻声道:“对不起,我出口伤人了。”
神官伸手摸了摸她顶心:“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你被欺侮至此,还不忘约束自身,你是个好姑娘。我却不是个好人。”
神官的声音柔软,还夹杂了一丝遥远的禅意,红衣听的想哭,愣生生的咬牙忍住了。
神官坐在床沿,坦言道:“多年前在四方会馆,我第一次见你,当时你的掌纹既可贵极,也可贱极,我出于私心,把你送去了云韶府,是我吩咐灵台郎做的。后来再次遇到你,为了接近你,才骗你说是他们擅自做主,其实是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红衣漠然。
“但骗我的又何止你呢。”说着,她撇过头去。
“你知道?”神官挑了挑眉,“你既知道,又为何肯答应给我……”
“没所谓啊。”红衣一双眼睛无神,声音也很飘渺,“我几次三番的,命都差点没了,几根发丝又算得了什么。给就给了。”
“你不恨我骗你,还肯帮我,那为何……对于公子均那么介怀呢。”神官有心避开了皇帝的身份。
红衣的眼眶一热:“没有你,我也还是会被发送到仙罗当奴隶,不是去云韶府,就是到别家,没什么差别。这些年,我老早想开了。但是他不一样——”红衣双手不自禁抓紧了被面:“他什么都好,我以为他是这世上唯一不会骗我的人,可谁知道他骗我这样深。还是在最不能骗我的事情上说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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