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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不怕笑话,我们家这情况也不敢挑什么,满月姑娘平日一家三口吃多少,就按那规格替我们准备就是,你们家吃米,我们家就能吃糠,”陈伯嘿嘿笑着:“我是个不挑的,至于公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这我倒不甚晓得……”
他是云家奴仆不假,但当初也不过是个护院,这内宅伺候人的精细活,还真没做过。
“不如满月姑娘屈尊,帮忙去问问公子?”
这个时候,云峤应该是在书房中。
将饭菜留一半给陈伯,霍满月提着食盒出去的时候,还在想,这位云公子似乎除了书房,就没见他在其他地方出现过。
甚至连书房门都不曾踏出一步的样子。
也是,生了那样绝美的一张脸,又偏偏毁了容——换成她自己,怕是也不想出门的。
霍满月停在门口,敲了敲:“云公子?”
“进来。”
仍然是那道清冽中带着点凉意的声音,又似乎有几分慵懒,像还未睡醒一般。
满月便有些踌躇,怕再遇到上次人家在睡觉的场景,在门外停了一停,留了点时间才进去。
云峤却并没睡觉,而是靠在窗前的木桌上,手中握着一卷书,下巴撑在书卷上,望着窗外发呆。
“让你进来,怎么耽误这么久?”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也没回头,只懒懒地开口:“今日不是那芦柴棒一般的小孩子送饭了?”
他说的“芦柴棒”,很明显是霍初七。
满月有点儿生气。
“我妹妹先天身子不好,所以生得瘦小,请云公子不要那样说她。”
云峤这才转过了头,望着她微微一笑:“生气了?”
霍满月:……
霍满月倒是还想继续生气,但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看着那样冷,一笑起来,仿佛整个春日的花都开了,原本有些冷冽的眉眼温柔地敛起,眸中还带了几分足够让无知少女怦然心动的多情深情,她竟有种不敢对视的感觉,哪还有心思生气。
“没有,”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云公子饿了吧?”
云峤“嗯”了一声,将身子侧了侧,仍旧是笑着看向她,仿佛是个乖乖等着人摆饭的小孩子一般。
霍满月低了头,过去将食盒放到桌上。
两日没到,她之前收拾好的桌面又是杂乱一片,各种书籍卷轴四处散落,仅在正中刨了块儿干净地,放了笔墨纸砚,纸上还有淋漓未干的墨迹,看来进门之前,云峤是在写什么东西。
满月不识字,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有心将食盒放下就走,看到这样杂乱的房间和桌面,心中的强迫症又有些蠢蠢欲动。
天人斗争了半天,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云公子稍微让让,我帮你把桌子清理出来再吃饭,可好?”
云峤果然应了一声,搬着木凳往后挪了挪,托着腮看她忙忙碌碌地收拾桌面,又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摆好。
“你放错了。”他突然道。
“什么放错了?”
满月有些莫名,看了看整洁了许多的桌面,实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放错了。
“《六礼》不能跟《齐史》放在一起,《淮阴侯列传》不能和《幽明记事》放在一起,”云峤微笑着:“你不识字?”
霍满月脸腾地一红。
等下,这有什么好羞赧的?市井人家,升斗小民,能读会写的男儿尚且不多,何况她不过是个女子?
“嗯,”她到底还是低了头,手里一本书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那,那云公子,我不替你收拾了?”
云峤笑着将她手上的书接过来,随意往旁边一扔:“逗你呢,书不过用来解闷的东西,放那么整齐做什么。”
好像……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家里收拾齐整一些,每天看着心情也好很多吧?
霍满月欲言又止。
云峤却已经拿起竹筷开始吃饭。
“云公子,”满月想了想:“方才我跟陈伯商讨了一下,陈伯说按每日十文钱的规格准备饭食,又不知道云公子爱吃什么,所以让我来问问。”
云峤夹起一枚白嫩鱼圆,放在唇边轻轻一咬。
咽下去之后才看向霍满月。
“满月姑娘做的菜,我都爱吃。”
霍满月脸色一整:“云公子又逗我呢?”
“姑娘觉得,我是在逗你?”
霍满月语塞。
“那……那我以后做了什么公子不喜欢的,可不许再说嘴。”她憋着气发狠。
见小姑娘脸蛋通红,眸子里水汪汪快哭出来的样子,云峤笑了半晌,才将目光转回去,叹息一声。
“君子知进退明得失,更重要的是审时度势,我这样的境况,哪还有资格挑三拣四,不过随遇而安罢了。”
美人一忧郁,杀伤力果然不是一般大。
霍满月顿时连话都说不通顺了,结结巴巴道:“怎么会……云公子这样刻苦读书,将来一定能考取功名,当上大官,到时候,就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满月姑娘不知道吗?”云峤微笑着,眼神却更落寞了:“大齐律令,肢体残缺,或面目损毁者,不得入朝为官。”
他眼神扫过屋内那堆书,又重复了一遍。
“如今看书,不过解闷罢了。”
“啊?”霍满月倒是真不知道本朝有这条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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