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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宠后 第50节

      成侯原本肚子里的话这会儿见到玉照这幅漫不经心糊弄人的模样,顿时说不出来了,只好有些苦涩道:“你身子向来不好,若是累了便暂且回去先休息,那些女官也别叫她们到跟前伺候着,等明日下了旨再说.......”
    到底是宫里的女官,如今还无名无份的。
    未尽的话语,众人却都心思澄明。
    叫她来一趟竟然只交代这一句,玉照也不愿跟他们交谈太多,她对着府里的心思乏了,便是连多说两句都觉得累。
    “祖母父亲看着办就好,既然无事,那女儿先退下了......”
    成侯颔首,推心置腹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道:“今日也劳累了一日了,回院子里歇息去吧。”
    他想问的那些话,罢了罢了,明日再问吧。
    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玉嫣跑到了她跟前,扯着她的长袖哭了起来。
    “长姐......你就行行好,你.....就饶了母亲这次吧。”
    成侯一怔,“嫣儿!不得无礼!”
    玉嫣咬紧牙关,摒弃羞耻,跪倒了地上,夏日里地衣都被收了去,如今玉嫣一双膝盖直接于青石板来了个响亮接触。
    玉照后槽牙都跟着酸了一下。
    “我也不知母亲做错了什么......呜呜......自陛下走后,父亲就把母亲关了起来,还不允许我们进去探视母亲,长姐,你行行好,叫父亲放了母亲好不好?”
    一时间正堂突兀的安静下来,各房人都有眼力劲儿,知晓这不是他们该听的,都寻着借口退了出去。
    旋即,满室里只剩下老夫人成侯与玉照玉嫣几人。
    玉照见此,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成侯与老夫人不再说话,甚至不看跪在地上扯着自己袖口的玉嫣。
    老夫人心里无奈苦笑,却也想玉照能被玉嫣劝说,网开一面。
    成侯被玉嫣扰的烦不胜烦,第一次觉得这个二女儿如此愚蠢、急不可耐。
    “林氏那边,竟然做出了那么些事,是父亲无能,愧对于你。”这是他在试探玉照的态度。
    再是恼恨林氏恨不得立刻休了她,为了府里总要替林氏转圜着些。
    如果长女能松口,林氏母子三人日后才能保全,至少也别叫恪哥儿与长女起了龃龉。
    他心知肚明,恪哥儿与长女才是重中之重,林氏真要毁了,恪哥儿日后也毁了一半。
    玉嫣却不明白成侯的心思,只觉得父亲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更是铁了心的真的要将自己母亲软禁起来。
    再也装不出那副可怜兮兮求情的模样,她朝着玉照冷笑起来:“长姐如今是飞上了枝头去了,就要这般翻脸无情?我母亲在府里多年战战兢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待你难到不好?凡事都想着长姐,更不曾薄待过长姐。”
    骂她飞上枝头?还说林氏对自己好?
    玉照还没出声,反倒是成侯上前两步,狠狠一巴掌打在玉嫣脸上:“你个不知尊卑的玩意儿!给本侯闭嘴!”
    谁料玉嫣不仅不闭嘴,这一巴掌下来她更不管不顾了,“父亲我何曾说错?你现在是连你的女儿都怕了不成?这还没进宫呢,一个两个就把她当菩萨供着……你们以为她会帮侯府?我们兄弟姐妹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你这个侯爷也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玉照听了有些生气,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成侯,却也奇怪起来:“父亲软禁林氏,女儿也想知道是什么缘由。”
    总不能是道长把她爹骂了一顿……
    玉嫣仍是冷笑:“事到如今,你倒是还在装。”
    玉照早就忍不住,若非梦境引导自己避开了未来,她是不是会一直都认为这是她的好妹妹?直到多年后才尝试被郎君与亲妹妹同时背叛的痛苦?
    她学着成侯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一巴掌朝玉嫣另一张脸上抽过去,这一巴掌抽下去,也把自己手心抽的疼了。
    玉嫣给她带来的阴影和绝望,竟然被她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老夫人见玉照动手打玉嫣,惊愕的直起了身子,想动手阻止,终究闭上了嘴,阖上了眼。
    “我是真不明白因为什么缘由软禁的林氏?毕竟......林氏做的错事可不止一桩。”玉照睁着一双清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成侯。
    成侯见玉照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往日瞧着是个娇憨的,如今竟然也如此会说?
    自己真是从没了解过这个女儿。
    他哀叹一声,见瞒不过,将一张叠起的官文交给玉照看。
    “是大理寺递来的关于林氏的罪证......”后宅妇人经大理寺的手,倒是罕见,成侯却也想得明白,恐怕是上头示意。
    涉及到罪证这个词,那便是犯了法的,本以为林氏只惯会使些小手段,后宅阴司罢了,如今一瞧上边的条条鲜红的人名,倒是叫玉照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无故私自杖杀多名奴婢。
    奴婢奴隶虽通买卖,在前朝倒是可以随家主处置,可这便也是引发前朝后期动乱的根本之一,如今是大齐,律法规定,奴婢有罪,主人不报官擅自杀害,要杖一百。
    更遑论还是朝廷命妇,一品侯爵夫人,竟然知法犯法,杖杀多名婢女,真要放她去狱里挨杖刑,林氏不死也得残。
    成侯当初看到这份名单,险些当着陈大人的面,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只因这份名单里,有许多他曾经认识的、后据说不知所踪的婢女,还有一位,是他前些年难产一尸两命的妾氏......
    陛下到底是他留了几分面子,来书房时与他谈的不过是与长女的婚事事宜,并未谈论其他,可随后大理寺卿送来的官文......
    案底在大理寺压着,如何选择端是看他了。
    林氏这般好歹是侯夫人,朝廷外命妇,证据确凿捅出去他这个侯爷日后官场也艰难。
    最重要的是,诏书未下,皇后未曾入主中宫的关头,皇后父族,如何能出这等丑闻!
    瞬间,成侯心中百般挣扎,恼恨林氏目无法纪,连累满府上下,可如今事以成定局,他只能想着如何大事化小,不能连累到长女名声。
    玉嫣又开始提着嗓子抽泣:“当朝哪个门庭没有杖毙过奴婢?旁人都没事,为何就非要揪着我母亲这处错?!您这般软禁了母亲,日后我娘要如何服众?”
    玉照听了觉得心凉,更觉得这妹妹不仅没有人伦纲常,更是连基本的良心都没了。
    “这点错处?十几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是这点错处?奴婢犯了过错,报官再处理便是,为何要自己杖杀?”世家尤其注重羽毛,若是奴婢真是犯了错,必然是报官审查后再行惩罚的,何必要自己私下仗杀?除非是根本拿不出奴婢的错处,因私仗杀!
    还有那一尸两命的妾氏......玉照到如今都还心底发凉。
    玉嫣一口咬定,“长姐这恐怕是怀恨在心,故意借此机会害我母亲!”
    玉照也懒得辩解,那日舅舅府上撞到前来妄想提亲的梁王妃、世子妃,她便心有怀疑,后来回来的路上道长也跟她说过这事儿,还是在镇国公府筵席上多人面前这母女两一通宣扬......
    真是如出一辙的狠辣,肮脏。
    仔细想来,自己也确实跟道长说过一些继母的坏话,算不算告状呢?
    “或许是吧,林氏做的那些事你敢说你都不知情?原以为我同魏国公退了婚便也不会再招你们母女两眼红,也没了那些恶心事,可你们母女两才是心烂到了肚子里,一肚子恶臭的烂肠子叫我恶心,我这般挨不着你们都要四处坏我名声,到处宣扬,如今这样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吗?”
    谁知玉嫣不仅不气,反而朝成侯与上首自变故开始便一直阖着眼皮转动佛珠的老夫人道:“父亲,祖母,你们听见了?长姐她承认是她害我母亲!她承认了!”
    老夫人简直不忍看,这孙女往日以为是个聪明的,不想竟如此蠢!是不是重要吗?如今谁敢得罪大丫头?
    林氏犯法这事儿摆明了就是陛下吩咐的大理寺,为的就是给大丫头出气,你娘的命在人手里攥着,你不讨好还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
    果真是蠢货!
    “傻站着做什么?快把二姑娘拉下去,梦魇了不成?满嘴的胡话!”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骂起了下人。
    立刻有人上来拉玉嫣,玉嫣终于绝望了,大概是意识到这事儿没了转圜余地,没一人站在她身后,“我没有说胡话!你说我母亲败坏你名声,那本就是事实......是你自己立身不端,还不给我母亲说吗......再则,你非得说我与母亲刻薄你,可如今你可是好好的,可有伤你一根头发?长姊为何这般心狠,要做娘娘了就这般不饶人!”
    玉照仿佛听到笑话一般:“我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那是因为一群小人没有本事撕扯下我的肉来,你们并非想饶了我,而是没有能耐伤害我。可我却有的是能耐,是我朝陛下告的状,又如何了?允许作践我还不允许我还手?”
    成侯听了又生了一身冷汗,方才还抱着希冀圣上不管臣子内宅之事,今天的衣袍也不知干了湿,湿了干几次。
    瞧着陛下对他长女那番维护的模样,他如今哪敢责骂长女半个字?
    他这些年公事繁忙,顾不得内宅琐事,至亲姐妹两人竟然反目成仇互相憎恨怨怼。
    一大家子,斗成这般乌烟瘴气!
    成侯轻阖眼皮,朝着门房沉声道:“半点事都办不牢靠,立即把二姑娘带下去看着,若一日这般疯癫模样,就一日不放出来!”
    老夫人手上煽动的扇子停了下来,唏嘘了一口气,又对玉照说:“林氏的事,府里都被瞒在鼓里,如今知道了定不会叫你受委屈。只是如今这关头,再如何也不便深究,便先禁足了她,叫她去她院里待着,等尘埃落定......自然会严惩她的,可好?”
    成侯眼眸动了动,朝玉照看过来。
    玉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记着这话,可府里也别打着主意以为随着时日推移她会忘了这事儿。
    “那便劳烦父亲、祖母记着这事儿了——”
    ***
    翌日一早,旭日初升,禁庭宫门内开,由禁军开道,大监李近麟奉圣旨穿过神武大街,往安仁坊内行进。
    天子脚下的百姓到底是见过世面,立即有数千百姓远远看着,更有呼儿唤女者数百人,百姓速度比猎狗都快,不过片刻功夫,安仁坊内围得水泄不通,便是有其他公侯府邸,也有好事贵族子弟与人群混杂在一处,伸长了脖子张望。
    “是信安侯府!”有人立刻认出了内侍进入的府邸——
    侯府早早派人盯着,见此派了小厮一路小跑,喘着粗气往各房通传:“宫中圣旨到了,宫中圣旨到了!”
    各房的老爷夫人昨日心中也有了底,早早备了起来,今日倒是不像昨日那般匆忙。
    一群女眷匆匆换了命妇服往前院接旨。
    便是连昨日就消失不见了的林氏,今日也一身命妇服装出现在了女眷之列。
    林氏看玉照的眼光畏惧,躲躲闪闪,如今倒是不再像从前那般沉稳,处变不惊。
    左右两边各有一名老仆搀扶着她,却不是继母往日身边的人。
    玉照便也明了,今日无论如何侯夫人都得在场,不仅如此,日后,至少在她入宫前,林氏都要坐稳这个位置。
    总不能圣旨才下,她的继母便遭和离、休弃,皇城不出片刻所有人便会津津乐道,说她纵着恩宠得意忘形,逼迫继母。
    到时候打的恐怕不是继母的脸面,而是她自己的脸面。
    眼不见为净,玉照倒也不在乎这些时日,她如今盼着外祖母早日入京,还有舅舅。
    玉照觉得,她已经没有脸面去面对即将回来的舅舅了。
    她不敢面对的,那便只能交给道长了。
    第48章 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
    诏书虽来的匆忙,仪仗却铺陈了半个侯府,礼部,宗正,禁卫来了许多官员。
    晋王双手奉着诏书,大学士李延年、高显为副使,三人与身后一群礼部官员朝着玉照遥遥行了个颔首礼。
    晋王这才展开诏书宣读起来—
    “陛下亲谕: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举,咨闻信安侯成峤长女成氏,钟祥勋族,毓秀名门,淑慎性成,雍和粹纯,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恭俭以率六宫,仁惠以膺多福。螽斯樛木,和风溥被于闺闱,茧馆鞠衣,德教覃敷于海宇;永绥天禄,懋迓鸿禧。钦哉!”
    本以为如何也得有洋洋洒洒千余来字,却不想倒是甚是简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