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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是严凌?金城城破之时,所有人都要她答应萧洵,唯有他握着她的手,他说,阿拂,别去,我宁可我死了。
    夜色越来越深,素笺上落满了白梅,红烛摇摇晃晃,看看就要烧到尽头,手里的笔掉下来,崔拂沉沉睡去。
    萧洵踏着夜色走来。
    原是不该来的,他既然下定决心折磨她,便该让她像婢妾一样,去他房中侍寝,可侍婢来报,说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到底又来了。
    踏进门槛,侍婢们纷纷起身,待要去卧房叫人时,萧洵抬手止住,消无声息推开里间的门,往卧房走去。
    迎眼看见崔拂坐在书案前,已经睡着了,面前凌乱摊着几张素笺,手中的笔掉在纸上,又光着一双脚。
    萧洵顿时怒起来,欲待责骂那些不尽职的侍婢,又怕耽误了时间,害她冻着,连忙走过去,伸手拿起她的脚,搂进怀里。
    把手心对着搓热了,来回揉着她的脚心,她睡得很沉,让他有些安心,至少她不会发现,他对她依旧这么沉迷。
    却在这时,看见案上的素笺,画满了六瓣白梅,她的笔迹。
    萧洵猛地握紧了刀柄。这图案他见过,她从前的衣服鞋袜上多有这个图案,知道是严凌与她之间独有的图案后,他把那些衣服全都烧了。可还是拦不住,她会在纸上画,她会在心里想,她还惦记着严凌,哪怕他死在她手里,哪怕他死过一次还对她痴心不改,她都不在乎,她心里眼里,只有严凌一个。
    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萧洵重重甩手,崔拂受惊,猛然醒来,正对上他愤怒睁大的双眼,梦中的情形骤然与此刻重叠,崔拂在惊慌中抓住他的衣袖,低声唤他:“萧洵。”
    手被狠狠甩开,萧洵丢下她,站起身来:“起来!”
    满心的情感都被打断,崔拂怔怔的,抬头看他。
    萧洵绷着脸,带着不自觉的恨意:“我都来了,你还睡着,怎么,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崔拂默默起身,伸手为他宽衣,又被他一声吼:“穿鞋!”
    羊皮小靴放在床前,崔拂弯腰去拿,起得太猛了,忽地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扶住床架。
    身子猛地一晃,萧洵将她推倒在床上,手掌压到光滑的锦缎背面,崔拂心里一紧,萧洵却并没有跟上来,他单膝跪在床前,拿起她一只脚放在膝上,为她穿靴。
    崔拂低头看他,他睫毛生得很密,似乎有好几层,重重叠叠,让他本就深刻的轮廓越发显得分明,这让她想起三年前在山洞里,追兵就在洞外搜索,他却只管在她耳边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她突然发现,他有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睛。
    “萧洵,”崔拂在恍惚中,叫他的名字,“我……”
    她很想问问他,是不是也曾做过那些梦,她很想告诉他,她不想杀他,她从来都不想杀他,却在这时,听见他幽幽凉凉的声音:“叫错人了吧?”
    靴子穿好了,萧洵放下她:“你是不是应该叫严凌?”
    铮一声,他拔刀一挥,崔拂本能地一躲,刀刃并不是向她,直直奔向书案,咔一声,书案被从中劈成两半,红烛落地,素笺跟着落下,飘飘摇摇,落在烛焰上。
    上好的宣城纸,火苗一燎,迅速打卷,化为灰烬,萧洵拿着刀,刀尖拨着明明明明灭灭的纸灰,一笑之时,露出尖利的犬齿:“对着新夫,想着旧夫,崔拂,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果然是你!”
    无数没说出口的话都噎在喉头,崔拂怔怔看他,萧洵便也看着她,压低了眉,待要再说时,门外传来碧桃的声音:“大王,镜陵有加急圣旨。”
    萧洵顿了顿,转身走出去。
    接过圣旨,一目十行往下看,耳边听见碧桃压低的声音:“浣衣院今天送来的衣服里夹着字条,崔夫人看过后烧了。”
    果然,她还是骗他,萧洵自嘲地一笑。
    回头,隔着半开的门,看着屏风上她的影子。
    当初听说她与严凌定了亲,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抛下所有军务,调集所有兵力攻打金城,他甚至还曾冒死潜入金城,想要带她走,可老天没给他机会,严凌防范太严,他到底没能如愿。
    分开的三年里,他一直想着她,无数次回去找她,可她根本不在意,她嫁了严凌,她为严凌杀了他,重生一次,她还想替严凌杀他。
    萧洵握着刀,冷冷说道:“安排下去,一网打尽!”
    这一夜眨眼即逝,崔拂没再做梦,睁开眼时,枕边放着那件绣着梅花的小袄,浣衣院三个字沉甸甸的,立刻压回心头。
    崔拂起身,穿上了小袄,她得过去一趟,她得问清楚严凌,萧洵的死,还有她的死。
    清晨空气湿冷,崔拂梳妆已毕,走到门前,看向碧桃:“我要出去走走。”
    碧桃低眉顺眼:“大王没允准夫人出门。”
    “这就是你要为我做的事,”崔拂看着她,“此事之后,一笔勾销。”
    她迈步向外:“你也可以现在就去告诉殿下,把昨天的事说清楚。”
    她赌碧桃不敢,无论萧洵如何磋磨,他对她的不同,碧桃清清楚楚。
    碧桃咬着牙,不远不近地跟着,到底没有拦。
    出东屋,过排屋,往北再走几步,便是浣衣院,月和蹲在门前洗衣服,看见她时,惊喜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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