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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柏轻嗅瓶口,仰头饮了一口,看得二人心中紧张。
“没有问题。”他慢慢品尝,酒液入口微苦,在唇齿间涤荡一圈,是甜绵醇香的回味。
“没问题?”
墨一难以置信,没问题犯人为何饮下不久后就暴毙而亡,这说不通啊。
亏他还特地绕了好几条街去买。
“王府教的东西都忘干净了?”黄柏放下酒坛,眼尾一扫,似在问罪,“这酒是什么做的?”
墨一一凛,想了想,恭恭敬敬道:“竹叶青酒含檀香、砂仁、当归、广木香、陈皮等十余种药材。”
“接着说。”
……
接着……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见公子目光未及自己,求助地忘了眼一旁的青渠。
青渠跟他大眼瞪小眼,爱莫能助地笑了笑。
“你都说了砂仁,怎会不知有一种毒,恰巧需砂仁来引起发作。”黄柏见他半晌不吭声,语气淡淡。
经他一说,墨一脑中一闪,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公子。
“天目萼!”
天目萼?青渠没听过这个名字,转过头见墨一口中喃喃:
“原来他服用了天目萼。”
见公子神情不变,像是知道此物,青渠不由得问:“公子,天目萼……是什么?”
黄柏却看着墨一,一语不发。
墨一很快反应过来,同青渠解释: “天目萼是前朝的一种宫廷秘药,服用者表面上内力大增,武艺长进,但其实会阴虚血燥,脉象不稳,若误食砂仁,更会吐血而亡。”
怪不得那个杂役突然会了武,原来是服用了这东西,这真是好生奇怪的一种毒药。青渠暗自皱眉,可是墨一怎会知晓前朝的东西?且看公子的样子,对此也并无疑问。
他没有贸然问出口,而是讨论道:“既然如此,那就说明犯人同前朝余孽有染。”
墨一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别看汴京一片平和,但不乏三教九流,乱党中人,此次进京,就是为了追查一些暗中势力。
可是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看向沉吟良久的公子,踟蹰又期盼地开口:“公子,您可知道,前朝余孽为何要去害韩姑娘?”
他满心里都是担忧。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黄柏摇头,说了句“不知”。
只是末了又轻嗤一声,嘴角勾起兴味。
黄柏看着手中酒壶,眸光微动。
如此一来,他倒是弄清了萧慎为什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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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第二日一早,谢景渊看着手中的信,神色惊讶。
沈檀从他身后走近,扫过那信上字迹。
“不止为了报复你,他们此举,恐怕也是为了给宋辽添堵,阻止和谈。”
“这些人还真是……”谢景渊有些无语,“难道萧慎死在我府外,就能说明人是我杀的了?”
“重要的不是你怎么想,而是萧氏一族怎么想。”沈檀耐心分析。
萧氏怎么想?谢景渊马上明白他的意思,冷哼一声:“萧氏那群蠢货当然认为是我做的,他们可不是想着法子找我的茬。”
沈檀笑笑,宽慰道:“世子不必忧心,有公子在,他们不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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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楼,拂云轩。
韩素娥又做梦了。
这是她重病醒来后第六次噩梦。
梦里她不知身处何方,四周是一片空茫。
突然在前方,浓郁如墨的黑雾中,出现了父亲的身影,看不清面容,身佩铠甲,左手执剑,鲜血蜿蜒,顺着剑身往下滴落。
她动了动,想要过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低下头,腿脚陷在泥淖中,一动便陷得更深,缓缓往下沉。
她心中着急,伸长了臂膀,试图够着浓雾中的父亲,却没有站稳,扑倒在沼泽中。
“父亲!”她拼命想爬起来。
父亲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在无言地注视着自己。
她趴在地上,焦急得直落泪,突然看见父亲身后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长斧,缓缓挥下,而他一动不动,毫无察觉。
“不要!”素娥尖声哭喊,双手胡乱挥舞,想要击退父亲身后的黑影。
浓雾中的人影无动于衷,被长斧倏地划破,散成飞烟。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浑身发抖,满脸是泪,却束手无策。
很快,那飞烟在她眼前又重新聚在一起,变成了母亲的模样,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再次被长斧砍成飞烟,烟消云散。
她惊呆了,无声地流泪,眼睁睁地看着那飞烟又变成哥哥、姑姑,一个一个散作灰烟,神魂具灭。
然后眼前蓦地腾起火焰,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迅速窜至四周,连身下泥淖都燃烧起来,浑身灼烫。
素娥满眼绝望,静静地趴在地上,任由自己燃烧,放弃了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疾风吹来,将熊熊火焰扑灭大半,那火似遇水而退,突然萧瑟,原本跳跃着的姿态变得畏畏缩缩,犹如发抖。
接着一双手臂扶住了她,将她笼在怀中,顿时周身的灼热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清凉的舒爽。
她抬头看向来人,鼻尖充盈着雪松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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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快醒醒了。”檀香站在床边,轻声唤道。
“今个儿要和夫人一起去宫里头。”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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