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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涓怔了一瞬,用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真的烦死他们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烦了,只是他是真的想离开了。
他对年幼的恰那多吉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哪知恰那多吉对他说道:“秦哥哥想摆脱他们吗?”
“做梦都想。”他哄孩子似的捏了一下恰那多吉的脸颊,“不过,现在要先抱你去喝腊八粥。”
秦涓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真的可以摆脱那些如影子般存在的骑兵。
恰那多吉带他去萨迦寺后面的林子,对他说林子后面有一个温泉,是圣地。
受圣水洗礼,能洗去一身罪恶,纵使恶贯满盈之人也能洗去灵魂里的罪恶,重归圣洁。
他们走进一个山洞,就看到传说中的圣池。
白烟缭缭,水清见底。
“秦哥哥,我们下水池吧。”恰那多吉说着脱掉了衣服。
“哇,好舒服……”恰那多吉看向秦涓,“哥哥,你还不进来吗?真的好舒服……”
“就来。”秦涓说着开始脱衣服。
恰那多吉则看向秦涓身后那四五个人:“你们不进来泡泡吗,这里真的很舒服哦……”
那几人:“……”
这时秦涓已滑入池中躺好了,还喊了一声舒服。
那几人面面相觑,只听恰那多吉继续道:“这水池还能治疗身体伤痛,萨班大师都是拿来给很厉害的人治病用的……一般人无法享受哦。”
他说话间已有人脱了衣服下水池来。
不一会儿,五人皆入池中。
喟叹道:“这也太舒服了吧。”
恰那多吉笑道:“那当然,这可是圣池!”
圣池的水里含一种物质,此物渗入肌肤后能让人昏昏欲睡,而秦涓和恰那多吉在进水池前身上涂抹了酥油,使得这种物质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渗透肌肤。
两人见那几人已睡着了,便穿衣裳从池中出来。
“秦哥哥,我们快出去,他们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恰那多吉边说边穿衣。
秦涓和恰那多吉走后山离开萨迦寺。
在混入大街后,秦涓紧紧的抱住恰那多吉:“多吉,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不只是想摆脱他们,我是想离开这里。”
恰那多吉茫然无措了一瞬,突然笑着说道:“我明白了……”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眼里却满是泪花。
他摸了一把脸,搂住秦涓的脖子说道:“哥哥是想家了吧,我想我在外久了也会想家的……那些人不让哥哥回家,哥哥心里不知有多难过呢……多吉以为日喀则的佛寺和日喀则的多吉能让哥哥留下的,不,现在想想哥哥还是去家乡好,我若离开家乡,也会如哥哥一般不开心的。”
“多吉……”秦涓哽咽的不能言语。
“哥哥别担心我,你身后那家面粉店是我家管家安置的,我去那里他们能送我回去的。倒是哥哥,多吉担心哥哥……多吉以后还能再见到哥哥吗?”
“能的。”秦涓抱着多吉缓缓蹲下,“替我和八思巴道别,大哥会永远记得你们。”
他说着,将衣兜里的赤金面具放在多吉手心,他笑道:“当你戴着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他说着,站起来,猛然转身。
狂奔之后,消失在街道尽头。
“哥哥……”恰那多吉看着秦涓远去的身影,眼泪汪汪。
“少,少爷?”奴才从面粉店里出来,陡然看到自家少爷站在街口对着远处发呆。
少爷今天不是应该在萨迦寺吗?
秦涓这时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因为,在看到佛堂供奉佛像的案盘上躺着的那一支刻着松竹梅的金簪时,他想回的。
是宋国。
所以,那一瞬间的触动,是内心深处的对血脉根源的思念。
他想回宋国去,如此热烈的想。
他想,他只要逃出去,只要走过乌思藏,再沿着藏宋边境一直走,就能去成都。
他不知道成都在哪里,他没有地图,但他想,他可以摸去的……
这个想法产生的时候,这样炽热,灼烧着他的心灵也血液。
从蒙古灭金,七年了。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他可以逃。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逃。
六岁时的那个孩子,终于在七年之后,迈出了这一步。
这一日,他在日喀则外的马市买马三匹,他在城外集市换粮。
他想花钱买一个向导,没有人带他,他走不出乌思藏的。
他需要一个向导。
在西凉府安多尼玛教他吐蕃话时,同一时间他做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是广敛财路,他利用扩端王的人脉攒了许多金子,他在来的时候将这些钱带在身上,缝在衣服里,当然还有部分在他的行囊里。
正是高原冬季,他衣服穿的厚,旁人也看不出来。
听到他说要去藏与宋的边界去,这里没有人愿意给他做向导。
即便是高价。
秦涓明白,再多问下去,恐怕会被不怀好意的歹人盯上,他也不再询问,沉默的骑马离开了。
他必须快点离开日喀则,否则那些扩端王的狗会追上来的。
天黑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他不得不找地方落脚,他不能在夜里赶路,会冻死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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