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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展转头,也是面目阴沉,挑眉道:“这真是你牵的马,付子阶?”
付尘喏喏点头道:“是,是标下一时糊涂。”
季展狐疑地瞟了几眼后面的唐阑,知道他俩个关系近,奈何找不到证据也未曾开口质疑,饮下微怒,道:“你马上就进赤甲成正式战场上的兵了,现在本官也管不了多少,出去了别再丢京畿军的人就行了……你可要好自为之,别忘了你该做的事。”
尾音略带警告。
付尘讪讪应声,目送季展略带怒气的身影离开。
训练场上只剩下稀疏的马蹄踢踏声。
“嗐!”唐阑长叹了口气,“对不起啊子阶,实在是刚刚当着金大人的面,还是没那么厚的脸皮说话……刚刚得了名额,这要是走之前丢了校尉的脸他回头又要踹我了。如果是季展一个人来问我就直接答了……”
“没事儿,”付尘没注意到他刚刚说的是“金”而非“贾”,只一味安抚道,“校尉也没降罪于我,你先前说得对,咱们马上到赤甲亲卫营里了,他们也管不着。”
唐阑微微露出些惭愧。
付尘转而道:“咱们刚刚的比试成绩还没看呢,咱们回去看看罢。”
“嗯,”唐阑这才点头,道,“你去看我的,我看你的。”
阳光普照,二人乘马至对方靶前,一个一个看过后,又回到场中心。
细观之后,唐阑面露颓丧,道:“你便说我有多少脱靶的罢。”
付尘犹豫一瞬,答道:“两个。”
“那不用细看了,“唐阑知言道,“你那几十箭个个都在红心之内的,你……唉!”
“你也有近十个都是正中靶心的,准度没问题,”付尘劝解道,“而且到了兵营还要具体分兵种,不是非要各项全才才能上战场的,将军们会有取舍。”
“你说得对,”唐阑又摇摇头,冲他一眨眼,道,“我还是去练我的刀罢,看来注定与弓箭兵无缘了。”
付尘微笑。
唐阑难得流露几分抑郁之色,低声喃语了句:“就这一次罢……”
“……什么?”付尘没听清他低声咕哝的话。
“我就与你比这一次箭了,以后再也不比了,”唐阑补充道,“丢人……”
付尘噗呲一乐,道:“今儿晚上我请你出营去喝酒,如何?别气了啊……”
唐阑挑挑眉,盯着付尘眼睛,一副得胜的模样:“好。”
马车在道上行进。
栗小山对着马车车窗,步行在旁边说道:“奴才看那个京畿军里的付尘神情怏怏的,话也说不囫囵,他那成绩不会是造假的罢?”
“造假不至于,辅军军领是咱们自己的人,后面的一两个成绩有些差错也就罢了,前三名都是复查过的,谁有这般蠢出这个风头,”金铎摇头,道,“没听他说?他自小流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遇人怯场也是难免的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将来是打仗的,又不是要搞什么文才。除此之外……他看来的眼神……啧,总是奇怪了些,估计着是童年的经历造成了些秉性上的诱因,那眼神……这孩子有些心事儿。”
栗小山倒没留意过什么眼神,只看不惯他那畏缩受欺的模样,冷言道:“这样的人,能上战场吗?别刚一上场就被敌人吓跑了。”
宦官当才,年年多少企图腾达的贫家人送来年轻幼子入宫为宦,他是见识过年年多少轮筛选取择的。除却有意挤出银子贿赂操刀者之人,同为贫家子,同龄人当中若是拿不出几分伶俐机敏劲儿各出奇招,如何又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再行识字习书之事?一切机遇不过徒留于勇于争取表现的尖子身上,你退一分,自有万千人履足其上。
金铎是见惯了那些慧黠请赏的小宦、偶一碰上这傻乎乎的人瞧着新鲜,他却不以为意,早晚是敌人前充作炮灰剑屑的命。
“这是怎么说话的,”金铎斥道,“你何时变得也如此刻薄了?那孩子既然肯勤于练武,又能沉下心练习,早晚还是大器。”
“光凭本事在现在……他不还偷骑了陛下御赐的马吗?”栗小山有几分理屈,撇嘴道,“看来也是稍有成绩便自傲之徒……您看着他一脸老实,实际上指不定多少鬼心思呢……”
“呵,”金铎轻笑,“小山你也是跟着我理管军务时间长了,怎么连当初伺候人那点儿察言观色的技巧都忘了?刚刚明显是后面那个兵让他帮忙,这孩子才故意这么说的,说明他心地也不错,人又勤恳,这就是个兵将的好苗子,从军的人,不当沾染些前朝内廷的污秽……至于其他那些个性上的原因,仗打多了,血流多了,自然就变了,千万别这么固执在这上面。”
“奴才看出来了,也没固执在这里头,但凡若是换个人在这儿把这事儿捅到上面,小小的一个冒骑的罪名也足够他死一回了,”栗小山道,“谁管什么真相如何,反正他都主动承认了……这不是愚蠢什么是?”
“算了,提醒季展一句这小事儿便掀过去了,不过那匹胡羌进贡来的乌骢改日还得想个法子安置,好马都快熬成老马了,”金铎叹息,“一群年轻士兵,都还要慢慢磨炼嘛。赤甲亲卫毕竟是我燕军中精锐,不断更新人才方好打好武力之基,省的南边那群蛮子整日在边地那头叫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若说这事……”栗小山道,“煜王殿下这一患难,军中一下子就少了主心骨……要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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