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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正将其他人记忆调及从前。宗政羲及冠之时尚在军中任参将职,皇帝适时召回京中赐号封王。而此前五年间,宗政羲徒手赤拳,半分依靠也无地自低职士兵攀至军将一员,军中仇富嫉贵的贫民武士不在少数,所遇难处不可胜言。而由此一来也正为其添了名分地位,予以军权重任。可除此之外,在封赐礼节上照之后来的煊王可要简陋许多,且不说受礼之日皇帝并未亲临,连御赐的宅府都是交由内侍省主理置办。
内侍省一向擅于附和皇帝心思,陛下厌恶长子多年已成事实,自然也没有花费心思在帝京城选贵址的道理,于是只定了一处荒僻狭址,后来是贾允亲自去内侍省朝姜华商议,后者才勉强予了几分薄面。
贾允尚还记得,姜华当日振振有词,以煜王常年行战于外、府宅空僻是空占土地为由,回绝了他再出金选址的要求。后来就此一事,二人僵持许久,最后他决定将自己御赐的府宅占地割去大半,以兴建煜王府。至若后来陛下是否得知又是否就此事怪罪,他未上书言提,便只装作已得到默许。
因而煜王府毗邻一处面积小上许多的私宅,则为贾允留京住处。
“原本是我喜爱在院中植些花木,考虑着庭中光照,就吩咐下面寻来这棵老槐,”贾允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来由,如今树倒了,也是可惜。”
身后几人并不晓得他心情,只迫切沿着长廊绕到后屋,欲至书房求解心中疑问。
贾允自前推门,下人趋步至房中燃起灯火。
“……殿下不在房内?”廖辉诧异。
“我何时说过殿下在书房里?”贾允道,“诸位请先就座。”
“难道殿下今日有心赐宴,却不愿露面现身?”一向沉稳的焦时令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那这究竟是何意?”
“各位,”贾允缓缓道,“煜王心性如何,大家在军中一同相识共战数载,自然知晓。若今日能够现身赴会,自然不会故意匿身不出。”
在座诸人心中一惊。
“殿下……出了什么事儿?”
“疾忧反复,卧床难起,”贾允道,“正于内寝休养。”
“怎会这样?”焦时令忧疑道,“殿下所伤的……不是腿股?怎么现在还有其他病症?那日太子册封祭礼,殿下不是已经出户现身了?”
“人身气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贾允道,“殿下操心事重,这些年来在外又不看顾根基,病来如山倒,这些日子有他疾反复。几经思量,着意我来将他所思所想说于诸位,至若以后再返赤甲,当是难事了。”
众人沉默。
贾允便接着道:“今日同诸位交待的要事,统共不过三件。”
“第一件,为新晋兵属调配。”
“枢密院刚刚给我了各城翊卫军招选的精兵两千的名录,这份表单咱们兵营中业已送到一份。这两千人不日便陆续至营,加上京畿军中择选的二十人,不按先前各营牺牲人数增补,而依照其所登录的选报兵种投营,目前我所知的,当是步兵多,骑兵少。不过赤甲军中一贯宁缺毋滥,各位将军既掌统摄权,若是发现新兵中有惫懒无能之徒,自然有权将其直接清剿出营。这一点,大家应无异议罢?”
“提督,”林平道,“为何送上来的翊卫名录中,没有武宦?”
他说这话时自然未觉尴尬,而一旁的廖辉却只嫌不耐,道:“自然是没那个本事,择兵都是凭实力,宦官占何优势?”
廖辉直言一向是军中闻名,贾允也无同他深较之意,道:“此事我倒没有仔细调查过,不过依我之见,当是黔南八郡的官员被撤职之事牵扯到了个别阉党官员利益,其他地方保守行事而已。”
他这话说得坦荡凛然,反而令听者无言相对。
焦时令提出疑问:“若是不按照营内牺牲的人数补漏,这兵种间人数参差不齐,将来势必会影响到阵法演习,又当如何?”
“此事我也考虑过,按照往常经历,是直接暗缺补位,但难免造成各兵卫本身优势被遮蔽的后果,所以这次先按照其所选报的兵种分营,跟着老兵们做日常操训,一个月之内,你们再凭借着这些平日的观察结果适时进行人员上的调整便可。”贾允解释道。
焦时令颔首道:“麻烦是麻烦了些,但成效应当不错。”
贾允看了廖辉一眼,又道:“好,此事完毕。那么第二件,为集兵增训之事。”
“殿下现今虽无可能回军督训,但是蛮患未消,只一日不能彻底引起投降,边患就不能剿除,”贾允道,“所以,正趁着此时新兵入营,应当及时各归其位,操训队伍,整治军容。这一年来,咱们军内虽然没有停止日常训练,但是蛮人处同样不会善罢甘休。黔南一战,咱们虽然得胜,但是也只是暂得了休整之机,因而这些时日极为宝贵,如果可以,能在蛮人恢整之前率先起兵南伐,那便是再好不过。”
“至若操训的细节,各位将军各有其能,之后商议行事便是,”贾允道,“这一点,有何疑问否?”
“这便是我等分内之事了,没有疑问。”焦时令道。
“好,”贾允道,“那么第三件,则是兵权分割之事。”
此话一出,在座诸人表情都有些许变化。
贾允好似没看见一般,道:“以往赤甲兵权一向为殿下总掌,诸位将军分掌各营兵调配之权。而今,殿下的意思是,他手上八千亲卫精锐的统摄权先行交付于我,余下京中所占的十万翊卫军,以及地方上以江北、渭南、江东领首的翊卫军,以实权分割给诸位,自此握掌各兵营调军实权,互不参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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