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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羕一愣,随即点点头,尴尬笑道:“舅舅所言甚是……多谢舅舅夸赞。”
“不知贵妃娘娘于宫中可好?”倪从文又问道。
宗政羕答道:“母妃心性仁厚,虽身居宫中,仍旧日日诵经为燕国社稷百姓祈福,父皇对此很是欣慰。”
倪从文笑笑:“娘娘操心后宫中事,亦是辛苦。殿下如今情状,想来也会使娘娘心中宽慰不少,得要时常看访为好。”
宗政羕颔首,三角形状的眼睛仍旧未褪下年轻人的乖顺。
倪从文停了片刻,又起了话题:“煜王在府中幽居近一年,殿下可有造访问候?”
宗政羕又露出尴尬笑意,道:“兄长幼时虽为母妃照料看护,但……他生性冷淡孤僻,又虚长孤几岁,故而情谊算不上深厚。兄长当年从军时年龄尚小,后来又少再见面,即使偶尔待他回宫时见到,也是正常的客套问候……想必兄长武功卓著,定是不喜孤这样幼年整日留于宫中读书的人。”
“殿下于宫中所学是治国安邦之策,又何须与煜王相较,”倪从文捻起胡子观察着对面人神色,摇了摇头,道:“殿下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煜王为国致伤,身为储君应当及时关照,不仅仅关乎宗室团结,更为了免让一众将士寒心。”
宗政羕低声道:“兄长一直受父皇冷待,孤以为——”
见他停顿,倪从文接道:“陛下虽是九五至尊,偶尔有常人喜恶也实属正常,但殿下根基未稳,朝中势力暗涌,煜王牵连军政事,殿下须要学会各方周到才是。”
宗政羕低首称是。
倪从文瞥了眼他那神情,接着说道:“殿下自幼苦读诗书,亦要知晓书中圣贤之道的局限,近几十年南蛮屡屡犯边,早已脱离了早期‘义战’范畴,是为国之心腹要患。煜王从军日久,殿下与之接触,也可从其身上获益良多。”
宗政羕沉默,不欲在此事上多言,又道:“孤还有一事,想与舅舅商量。”
“什么?”
宗政羕露出几分羞涩,言语却是流利,道:“听闻表妹几月前及笄,孤自幼与她相识,早已心属于她,也愿亲上加亲,同结连理。”
倪从文闻言并未惊诧,只是面露愁色,转向一边,道:“殿下也知,昕儿性情倔强,自幼不似寻常女儿擅于女红棋曲,只爱些打打杀杀的活计,因而仰慕煜王日久,煜王闭门养伤这一年来,她也是在家中伤情不已,拒不外出。”
看到宗政羕沉默之色,倪从文叹道:“这原本也怨臣,昕儿与承志自幼丧母,臣也并未续弦再娶,倒让两个孩子缺失了母亲的照拂。”
“舅舅与舅母鹣鲽情深,为孤所羡……也请舅舅代孤转告,若表妹肯点头,太子正妃之位虚悬以待。”宗政羕答道。
倪从文未想着他这家门里头竟也出来这些个痴情种子,只点头应道:“殿下恩重如此,实为小女之幸。”
宗政羕又一次扭头沉默,许久后方问:“……敢问表妹此刻可在房中?”
倪承昕虽已及笄成人,但太子同她本有亲缘,又有名分上的悬殊,所以也不必迁就男女间的隔阂。
倪从文点头,道:“殿下可到西厢寻寻。”
宗政羕立即起身告辞,倪从文弯身恭送至门口,凝神望了会儿太子离去的影子,又扭转身子进屋。
不一会儿,又一青衣男子步入房中,朝倪从文点头道:“父亲。”
倪从文颔首,看着稳重妥帖的长子,心生满意,道:“方才见过太子了?”
“嗯,”倪承志点头,问道,“前些日子刚行过册封之礼,应当正是事多的时候,怎么今日就有要事前来?”
“不过是些小儿女心思,这次总算是有底气提起了想要求娶昕儿之事,”说罢,又摇摇头,面上却也未显不悦,只淡淡道,“太子虽早逾及冠之年,终究还是稚子心智。”
倪承志道:“太子长期居于宫中研书,过于呆板也实属正常,只是这求亲一事,依昕儿之性,定是难以从命。”
“随她去,太子终非良配,”倪从文道,“他虽心智未成,好在心思单纯仁厚,若昕儿果真不愿,也不会作出以权强娶之事。反而那煜王城府颇深,好似难以捉摸。”
“煜王从军廿载,不过是心系报国,势破蛮虏,无心参与权力争斗。煜王府空荡了这么些年,他心思更不会放在男女之事上。”倪承志答。
“但愿如此,”倪从文答,“不过煜王破敌身残后,连平素不喜他的陛下也心生怜悯,未将兵权收回,只依顺他回府休养。燕国兵权,仍是牢牢把在煜王和贾允那老阉贼手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黔南一战破敌甚多,陛下定不会因自己好恶染及正事,”倪承志又道,“昕儿属意煜王已久,若非战事所害,倒也能成全她一番心思。”
倪从文答道:“未尝不可,只是现今……另择他人罢。”
倪承志转又问:“听闻父亲在京畿辅军那里又新安插过人手,可是要有所行动?”
倪从文颔首,眼中精光一闪:“不错,贾允年迈掌军,大燕军行疲蔽,的确是该有些新鲜血液注入了。”
西厢前花柳依依,山石掩映,一女子身着红裙,正靠在廊上长凳出神,腻玉粉香,人比花娇。
此刻身旁无人,只衬得这女子独与景配,难言的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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