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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听到青年说道:
“我自幼便知晓一个道理,很多时候活着只是为了一个答案、一个结果而已。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为这个目的让步,都可以为它而改变。所以我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耻,我只恨自己,为自己内心时常的懦弱和逃避而愧恨。”
付尘目光平和,转而说道:“如今被困山中,付尘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希望能够活下去,人活着,出路就可以慢慢找。所以对殿下……也只是希望殿下也坚持下去,待付尘伤势好些,便能去找找对策。”
付尘拿起一支串好的麻雀递给男人,指骨突出,血迹斑斑。
他说:“殿下是爽快豪气之人,必不会拘礼,更不屑我会在此动手脚。”
青年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少有地也露出一丝倔强。
片刻,另外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过,手背上也是纵横的道道血痕,筋脉显露。
付尘心下稍松,又听男人道:“我也劝你安分些,有些念头一旦动了,想明白后果。”
他适才缓和的心地又紧绷起来,男人几次三番地警告他,可他却不知宗政羲究竟知道些什么。偏他又不敢出声询问,朝其言语探底,寻常的伎俩在男人面前也不中用,倒教他无力应付,又如项上悬剑,虎视龙眈,好不自在,只任凭气氛僵滞着。
宗政羲直接咬上了雀腹上的一整块肉。
虽然略微有些凉了,但那香嫩的内里还是吸着他在那一瞬遵从了腹食欲望的本能,唇齿间沾染着肉香。
“我知道了。”
他听见那青年这样答道。
宗政羲挑眉,刚刚那话他故存了几分试探之意,本以为方才眼见着这青年吐露些许真心言语,却没想到转瞬就这样被他草草结束了。
他心中疑虑未消,面上闪过一时的不悦。连带着齿间肉沫都降下几分细腻口感,只想着一口生吞了,不再多品其它。
青年不知男人此刻的心理活动,也大口吃起了那小得可怜的肉团。只心里仍旧惴惴,又有几分微妙而新鲜的、吐露些许真心的释然滋味。
天空彻底陷入黑暗,山林闭合,二人不再交谈。
第31章 第三一回
第三一回 -忠掾宦临死守机要,莽兵士对敌误中招
下了朝,冯儒与一官员走在宫道上。
旁边的同僚说道:“冯大人,你听说了吗?贾允领兵在金河上游那儿打仗刚刚失了通、滦二州,折兵不少……若说这贾允也算得上从军多年的武臣,怎么刚刚掌了军中要职,就出师不捷呀。上一回在黔南退蛮的时候可是大获全胜,这次总也不至于一上来就送了两城给了蛮人。”
“你倒也要看看他的出身为何,”冯儒冷笑道,“一个太监而已,当再多年的军将又能有几分材料?不过是些滥竽充数的手段罢了。大燕的武兵,何曾需要靠着他?”
那同僚也摇摇头,轻叹:“先前陛下削太监军权时就已经把大部分武职太监调往各州领带翊卫了,军中好歹仍是先前跟着煜王征战的将领,贾允就算再无才能,在军中熏陶多年,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看今早陛下的面色不好,虽然未有言语提及此事,可咱们都知晓的事,陛下如何能不知?想必心中也是忧心多虑着。”
冯儒脸色阴沉:“这才可能只是个开始,军事事关国土完整,可半点马虎不得。”
同僚也道:“前线战事不知具体情况,陛下闭口不言,那边也没有再调兵遣将的意思,真不知要如何作为了。”
冯儒怒叹:“阉党祸乱!迟早危害一国社稷!每次军政支出甚多,最后不还是把城给丢了!”
同僚劝道:“小点儿声,这事明面儿上还说不得,小心被有心之人听去……”
“那又如何?”冯儒忆起那日同姜华直言相撞,得罪的事他早便为了,他身正行直,难道还怕有人恶意陷害不成?
那同僚叹言:“冯大人您的同门师弟御史韩大人统掌监察事,可庇护之,可下官却是力无所恃呐……”
言扯伤心事,冯儒眯了眯眼睛,定声道:“他同本官已无干系了……韩怀瑾聪明得很,怎能如我这般自找麻烦,你说是吗?”
那同僚也机敏得很,料想冯儒这等耿直的人物,又联系从前私下里听说过的有关韩怀瑾流言,便知二者必定生了嫌隙,便也不在此多说,只叹言道:“大人行得正,却不知我等想要如您这般该有多难……”
冯儒忍下一腔怒火哀怨,道:“你且安心,他们猖狂不了太久……”
同僚摇摇头,二人行至宫门,各自告别上轿。
内侍省下属刑狱司内,阴暗潮湿。
姜华闲坐在藤椅上,旁边小太监递了一盏茶过去。
姜华幽幽闻了口茶香,温度正好。
待他解了口中干渴后,方才抬首,直视着对面绑在刑架上人,此时遍体鳞伤,血迹几已干涸。
“呸!”那人感受到他视线,当即啐了一口。
“啪!”旁边一太监立即往他脸上搧了一巴掌。
“栗小山,”姜华一笑,抖了抖袍角,道,“咱家今日可是特地为你而来的,旁人亲自来请咱家都未必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呵,那可是有劳大驾了。”栗小山冷笑一声,却不很显眼,因其脸上已布满了鞭痕和烙印,伤口的血浆轻微一扯便泄出道小口子,冷眼圆睁,正瞪向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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