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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地蛮乱尚不波及江东,那么多人在眼皮子底下举义,你们居然一点都未察觉到?”焦时令听言不禁也带上些怨恼之色。
王闯心惭俯首,支吾道:“其实……还有一因,乃是此前这几千中暗中击杀了郊营中的一军翊卫,并扮作同样的赤甲装束,导致……过了许久后,方才察觉出不对……”
林平闻言已至十分无奈,叹道:“糊涂……糊涂!”
焦时令冷笑言道:“难怪后来援军迟迟未到,看来压根不是被那个冒牌的‘赤眉军’拖拉了手脚,而是你们手下的人马被吞了又急着从旁城调集兵马罢?这样看若非这次蛮战需从江东调兵,你们指不定还要装聋作哑到几时!若整个燕国的赤甲翊卫都如你们这般,只怕举国上下都要暗自掏空了。”
江东一带城郡地处金河之南,帝京往北,临近中部富饶厚泽之地,故而凡有边患事故极少涉需此路兵马,因而承平光鲜如故,暗中已可窥知腐朽。
“……那‘赤眉义军’如何解决的?”宗政羲于座上启口道。
“末将等……又调集了周边兵马强制镇压,最后几尽剿灭完全……”王闯战战兢兢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覆蔽。
焦、林几位帝京亲卫军出来的将领听其将整件事述说完整,先是震惊于这地方翊卫所能做的此等暗度陈仓之事,而后更是对其欺瞒行径恼恨非常。而江东一带的翊卫首领也是未曾想到蛮军的边境突袭竟能将其原本隐瞒无差的窝藏之事揭露出来,真也是世事难料。
王闯为全知此事的主要将首,心中也晓得自己暗中调兵实属篡权勾结的罪名,按军法已是在劫难逃,只得惊颤俯首,言辞恳切:
“……王闯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言欺瞒殿下。今已知死罪难逃,惟愿殿下网开一面,饶家父性命。”
男人却不吃这一套。死一贯是最为一了百了的解决之法,干脆又利落,由此不再降临对错。
“待到此战完毕回朝,自会重新彻查此事,论罪惩处,”宗政羲道,“你便先回去拟一折奏表向朝廷言告江东义军的来龙去脉,之后事另言。”
王闯忙领命跪谢,不敢多语。
宗政羲将帐中一众大小将领扫视一圈,旋即垂眸道:“诸位且先回去休息,不日等待消息回朝。”
几个熟识其作风的知晓其此时疲累,都也不愿再多言,只将心中话压制,接了令陆续出帐。
第39章 第三八回
第三八回 -临众蠲职巫马生怨,面友思乱唐阑袒露
逻些城议事厅内,一人袒露上躯,背负荆条,俯首跪于中心。
众人目光飘忽不定,个个都噤声不语,心惊胆战。
苻璇恍若没有看到厅中心的人,兀自握着酒杯,小酌几口。凤眸细眯,于动作间流转光华。
巫马孙鬈发尽散披于身,双眼直盯上位人。
许久的压抑性沉默后,苻璇才恍若刚刚看到厅中人一般,悠悠道:“巫马,你既负荆于此,那孤王便要问你,所犯何罪?”
“看守不力,丢失燕城。”
“还有呢?”
“行事鲁莽,侵损军力。”
“还有呢?”
“布局不周,误失大将。”
“……还有呢?”
“……”巫马孙沉默,一对单眼皮定定地不动作,然后道,“没有了。”
苻璇轻勾唇角,眼尾随之褶出几线纹路,面容不见恼怒,道:“你把最重要的一点漏了,最关键的一点是年轻气盛,不听旁人建议,自作主张。几月前你在懋城那边的时候,你不听孤王在战前的嘱咐,寇炳替你开脱说是误解,孤王看在战时,也并未追究,只派了寇炳去营中看顾,但后来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个成熟的主将所为吗?”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愈是这般平静便愈叫人不寒而栗。
巫马孙神色一动,撑着鼻孔,又道:“我倒是想要问问军师,全城被燕军围于城内,为何寇大人竟独自弃军而逃?”
一旁座位上的寇炳霎时心惊,见殿中再次安静,开口道:“这……城外混战激烈,保存自身力量也是应该的。”
巫马孙挺直上半身,反问:“军师就算武艺不精,也不应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为什么不和全军将士共进退呢?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寇炳哑言,苻璇接口道:“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让兄弟们犯入险境?寇炳年岁渐长,是孤王允他的自保权,他的能力本不在武,怎么,孤王面前,还要用你的武势压人?”
“仗着年轻有几分气力,便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那孤王将来若是病故,岂还要容你翻了天不成?”
巫马孙自幼跟随其旁,如此言说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谆谆之意,奈何他此一心在败阵之羞愧,又不甘就此饶了旁人。
青年蛮将目光执拗:“但凡是军中一份子,都不该作出这样苟且偷生之事,令将士们寒心。”
苻璇轻笑道:“看来你还未认识到你的问题,既然这样,你也不必跪下请罪了,自行到军中领罚罢,除失职之罪按军规惩处外,官秩连降三级,以示惩戒。”
巫马孙立即露出不满的神色,执意道:“尊主,此战也并非是末将一人之过,最后在通州那一战,为何援军——”
“够了,巫马,”一旁的寇炳再次出声,语气中已有警戒之意,道,“到底是错失一城,应该领受的责罚,还是莫要推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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