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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枝丫间,马蹄踏破一地太阳光线。
马车内,贾允仍躺在榻上歇息,宗政羲坐于侧旁阖眸掩息。
二人皆是无声静默,忽然外面一阵吵闹声响,有人声传来:“快!此事事态紧迫!我要亲奏殿下和提督!”
宗政羲闻言撩帘,淡漠眼神向下扫视,问:“何事?”
一棕甲士兵驾马跟在车旁,头上还挂着薄汗,道:“殿下!东部彤城再遇蛮兵袭!”
闻言周遭的士兵的都是一诧,这边战事方休,怎么紧接着东边又出了状况?
将士们都不约而同地联想到这次怕又是蛮人的计谋。
贾允在榻上听到来报,立即思虑言道:“……先令大军原地歇脚,让廖辉他们几个副将过来议事。”
驾车的士兵连忙应下。
贾允手肘支着榻板儿,想要直起上身,宗政羲回首按住他胳膊,道:“别起了,在这儿歇着。”
贾允微叹,咳嗽了两声。
外面赶路的士兵看到马车停下,也纷纷拉缰停步。
廖辉、林平一行闻听吩咐,从队伍前方驾马过来。
宗政羲挂起马车帘子,那士兵对下马的几位副将说明了状况。
贾允在车中问:“蛮军这次派了多少人马?现在的战况如何?”
焦时令在一边说:“南蛮原本在通滦时本就折了不少,这次怕也派不了大队人马过去……话说他们这一时也调集不了这么多人呐……”
那士兵道:“来的蛮兵确实不多,守在彤城的翊卫正和他们开战,胜负未知,守将特来嘱托标下快马过来禀告提督,看看有何进一步的谋算。”
“看来这次苻璇又是要用这声东击西之法来操控咱们的行军安排了,”贾允沉吟,“也或许这次从彤城攻进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宗政羲认同道:“南蛮气候湿热,这次通州犯乱赶在夏季本就不是蛮人作风,这次又侵彤城,显然是吃准了我军已是疲劳作战,欲要借疲机击溃。”
廖辉道:“末将愿意再次领兵前往援助,势必击退前来蛮兵!”
“先别着急,”贾允道,“苻璇有备而来,咱们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谨慎为重。”
宗政羲目色冷静清明,道:“若是全军此时出动再往边境,接连将精锐士兵投入被动战场,是为不妥。刚刚所言苻璇于彤城布兵不多,为保他没有其他动作,此时先派部分兵马支援即可。”
贾允点头,然后道:“廖副将和焦副将于此战都是重伤在身,这样,林平,这次你先领着四千人马过去。”
廖辉忙道:“提督,末将也愿往。”
“你伤未痊愈。”
廖辉急道:“这点儿小伤压根不碍事儿,原来比这更严重的我也受过。”
“你行事尚且不够稳妥,”宗政羲转头对焦时令道,“焦时令,你这次和林平一同去。”
“是。”
廖辉见宗政羲发话,也不再多言。
男人又开口:“贾允此战重伤,彤城这边,本王亲去督战。”
一言既出,几人又是神情惊讶,惊异于男人每次的出其不意。
“殿下上次便只身犯险,最后濒至危境,这次……”贾允犹豫,欲要阻拦。
宗政羲转而将前几日已经梳理好的江东赤眉义军之事大致交待,转而道:“地方瞒报一贯是常有的事,王闯说暗折了地方翊卫两千人左右,实际只会更糟。地方上调不起大军,为免生祸乱,若要攻敌,还得拿此战原本整合出军队方可。”
“……我尽量避及闯身险境。”男人难得地退步言道,也只有在他面前。
贾允知道他的意思极难违拗,只道:“殿下督战未尝不可,蛮军狡猾,殿下也能在军中随时留意着战情,等到剩余大军在帝京这里调整好,也可随时根据情况支援。”
几位副将领命,前去调军,心里不免还是对煜王再起几分敬重和叹惋。
贾允转头朝着宗政羲,叹道:“这时节……殿下不愿再回帝京一趟吗?”
“你既已知晓答案,就无需再问。”
贾允看着从崖下归来的宗政羲,侧颜能看出淡淡的灰暗,话语依旧是往日的凝练和不容置疑,但有一些隐隐的变化,或许在气质上,或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个眼神中,那种沉寂荒芜的死气,令他也时有胆寒,更多地亦有惜痛。
这孩子自小并未得到亲生爹娘的悉心呵护,这三十多年的历程中他看着他成为战场上武凌超绝的将军,也看着他逐步远离着一个正常的人应有的那些可贵情谊。旁人只道煜王自小不受皇帝偏爱,便入军闯得功勋,令陛下也不得不侧目。
可这个执拗的孩子行走至今,由孤僻少年到如今强悍的男子,与其说是在赢得了这些接连的名声和事功,在他眼中不过是在逐步遗失着那些本来珍贵的东西,从蛊毒侵身到山脚苟活,他怕是最后一点心热都散了。
贾允心疼,却也是无言地慰藉。男人早便是独当一面的悍将,他丢失的那些东西,他亦无能为力,只是尽己所能,共同护一片安宁山河,与他共同还一份年轻的志愿。男人之间,总归是无需太多表达。
他眼色复杂地望向他,那些尘封的往事已经逝去,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护着这个孩子,护着燕国的安定。
男人抬眸,蛮人的眼窝深些,笑时勾魄,冷时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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