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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旭问道:“若是中毒又怎会此时才发作?”
军医整理了思绪,娓娓道:“也许是慢性毒素也说不准……或许正是这次外伤引纠其毒素一同发作,堵塞了体内气血流通,方才陷入昏迷状态。”
“那可有逼毒之法?”
军医又为难:“这也只是一时猜测……假若真是如此,这毒素所携的位置尚且不确定,也不好对症诊治……”
魏旭不免焦躁:“那待如何?脉象既在,总归不能一直让他躺下去罢?”
军医皱眉,思了半晌,道:“有无中毒尚且难说……不若便用以毒攻毒之法,施毒先将其原本滞涨郁结的气血贯通,辅之以内力输压,看看有无效果?”
“可有风险?”一旁的唐阑突然出声问。
军医答:“这……不好说,但起码有回醒的可能。”
“那便如此先试着,”魏旭抢言,语气带着往常的自傲,道,“论及内力,现今在军中还少有及得上我的……”
军医上前又把了把床上人脉象,然后点头道:“付尘体质阴寒,纵然没有十分把握此举能助其立即苏醒,但效果必定仍为增益的……”
唐阑继续在一边沉默,双瞳对向床上人。
军医颠颠将刚刚捣碎的草药磨碎,回至帐中时,刚刚那两位青年将领都各自换了衣装,那股子血腥味才散去些。
“怎的这么慢?”见军医几个时辰后才来到,魏旭皱眉不满。
军医端着药粉上前,边道:“这小战刚歇,营中还有一群受伤的兄弟,庵庐中人手紧张,小人只得自己采药现捣……”
“这是什么毒?”唐阑在一边问道。
军医答:“虎狼草,也叫‘钩吻’,后山中还算常见。常人服食,多会肌肉麻痹、呼吸困难直至心脉受损,但付尘这样的情况,只得冒险一试了。”
他一边又掀开付尘下巴,将碗中磨好的药草末涂到付尘舌上。
边上二人定定看着。
军医涂好之后,便端过桌上水,对二人道:“麻烦将军帮忙把他上身抬起。”
魏旭上前扶住付尘肩背,仍是猛不丁地被其肩颈后细楞的蝴蝶骨咯了一下,他调了一下姿势,轻抬他下巴。
军医将水细缓灌入,青年双睫低垂,依旧憔悴。
魏旭双指捋向他脖颈,只见他喉结未动,终将口中水咽下。
军医拿帕子给付尘擦了擦唇角,然后收拾药碗,叹道:“剩下的就看将军的了,如今冒险一试,总归是尽力而为。”
他起身收拾东西。
魏旭扶起付尘身子,让他直坐于前,在他撑不住那一刻,立即手灌内力,热流纳入。
见付尘又有支撑不住之意,魏旭皱眉向一旁道:“过来帮忙!”
唐阑上前从前方支着付尘身子,边严肃道:“我内力属阴,不便同时运送体内,先看你的。”
“你撑着他就是。”魏旭额上覆汗,热意蓬勃,不欲与唐阑多言。
唐阑自前方巧能看到付尘湿漉漉的脸颊,笔直鼻线下,双唇间浅浅喘息。
他见这副模样,知晓付尘已有起色,便对魏旭道:“你加快些!”
魏旭不理他,手上加重些力道,浑厚内力灌出,两道粗眉上尽显湿意。
唐阑撑着付尘肩胛骨,已感受到他整个身子都烫了起来。
一番事了,魏旭撩了把头上的汗,唐阑轻轻让付尘躺靠在床上。
唐阑看着付尘微微现出些红光的脸颊,沉声道:“看样子有几分效用。”
他向后瞥了眼浑身同样发汗的魏旭,转身朝背后淡声道:“我在这边儿看着,你回去收拾罢。”
魏旭不愿多言,望了眼床上人,随即离开。
唐阑站于原地不动,长身恰好将灯烛光线挡住,正好覆在付尘身躯之上。
魏旭洗浴之后便又来到帐中,见唐阑守在床边,床上人影毫无动静,他上前道:“我来看着。”
唐阑既不想同他多呆,也不欲与其争辩,便起身坐到边上一榻,闭眼细思。
夜间寂静。
魏旭一副出神模样,时间放缓了脚步。
怔愣之间,他似看到床上人眼珠滚动了一下,他惊愕于自己错觉,倾身细看去。
“……你醒了。”
付尘轻轻掀了两下眼皮,仍旧一副懵然模样,显然不知此时此地。
唐阑趋步来至床边,眸中各式情绪闪动,终化作又惊又喜的一叹:“子阶!你总算醒了……”
付尘轻轻张了张口,唇角都是起的干皮,刚刚吐息被沾湿,此刻白白地黏在唇齿间,喉咙也如被粘上了蛇液一般,一时竟哑了言。
他环视四周,方才等到记忆慢慢回旋。
唐阑将水递来,扶着付尘缓缓咽下。几番动作之后,他赫然意识到此情此景何为。
一瞬间,血腥的暗雨、刀枪之中的嘶吼、有人在面前挂血的死叫……一齐地拥入他眼前,他忆及他倒地前揪着一人,一双未阖的双目,一手淌过的鲜红。
“……贾……允…呢……?”
付尘开口便问,粗粝的声音宛如被岩石沙砾研磨过,低哑而破碎。
唐阑、魏旭皆是一愣,不知是为他陡变的声音还是陌生的称呼。
“贾提督殁了,”魏旭答,随即道,“你的嗓子……”
“再喝几口水,”唐阑又将水递上,对付尘道,“你已昏睡了近三月,这段时间你一直不醒,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病症,试了多种方法,这才令你苏醒……你现在别想其他的,先好好休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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