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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臂交接处痛楚仍在,桑托忆及自己深受燕将迫害,更是气火攻心,道:“燕人狠毒,这断臂之仇我必定要再报……”
他咬了咬牙,又道:“胡羌的兵调不来又如何?再去找蛮人便是了,先前那蛮将说过,一同出兵从北部和东部打破燕国城防,这次……不论靖州最后保下与否,他们总不会袖手旁观的……”
达门看着桑托执拗神色,不由心叹,道:“桑托,如今燕国才是当务之急,你这会儿又和狼主搞什么分裂呢?这些事情总要等到燕仇得报之后再清算罢。”
“哼,”桑托冷笑,“当年不是赫胥猃凭借力量在选举中战胜我呼兰族获选狼主的吗?如今真正到用兵之时,他反倒缩手不前了……胡羌众族皆被他表面信义勇猛给骗了,这人分明是强于言色,若说百年前乌特隆族为胡羌存亡顽抗至最后一刻,我还尚有敬服,时至今日,乌特隆族已不该得受这样的荣誉了。”
达门揭穿他:“我看你还是对狼主之位心存惦念……我呼兰族自当初归顺于燕时就已经不被胡羌各族族民所拥戴了……狼主之位为胡羌各族强者胜任之,众人眼中都瞧着呢,赫胥猃也并非是无能之辈,识见亦不逊于前,与其在这里考虑这内部纷争,还是想方设法谋夺燕国方为紧要。”
“你究竟是哪族的族人?”桑托双目横挑,面露不满,“怎么就帮着外族人说话?”
“我是胡羌部族的族民,”达门不怯他,正色道,“桑托,真正要说外族,南蛮那也是外族,你在这里同狼主作对,还外同蛮人,我若是狼主,也定不会轻饶。”
“我这不是为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夙愿?”桑托不以为意,道,“蛮人同我们目标一致,相互照应,又有何不可?如果赫胥猃不被那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仇日所迷惑,此时也未必在这档子事儿上犹犹豫豫的。”
“那个仇日究竟是什么来头?”达门也心生疑问,“总不会是路上偶遇的什么奇人妙士?”
“嘁,”桑托不屑道,“他虽自称是燕人,但你看他发型体貌便知是有蛮人的血统,估计就是哪个燕人和蛮人生下来的杂种,恰好就通晓了这两个地方一些奇技淫巧罢了,也就糊弄住了赫胥猃那一群人罢了,以后就见分晓。”
达门不再搀言,看他面色仍是了无血色,便道:“你今天还是好好休息罢,无人来打搅你,这失了右臂,只怕再提刀杀敌也会吃力的。”
桑托听到他提及此事牙根又是发痒,狠声道:“那小子最好别让我再战场上再看见他,要不然我可不同他客气!”
达门道:“话说你怎生如此大意?乱战之中竟能让那年轻人占了便宜,果真是这么些年没上战场上杀过人的缘故?在这方面都生疏了。”
桑托冷道:“那个小子瘦不拉几的,力量不足,速度的确是快,对打了这么多燕人,就属他动作敏锐,出其不意,这才令我一着不慎了……”
“好了,”达门见他面露恨意,便道,“这时候先养好伤要紧,你这两天也别乱折腾了,外面还下着雨,伤口若是感染发炎了就更严重。”
桑托正色道:“那可不行!等明日雨一停,我就过去找蛮将商量对策,这边族中的兄弟们还困在靖州,若是让他们一网打尽了,那我才是真正无颜再做首领了……”
达门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夜幕降垂,在大雨的漂洗下,天空尚未被漆染成乌黑,而是一种灰蒙蒙的靛青色。
乌树,昏鸦,和横斜的残枝抽插。
雨刀打落了枯叶,烟雾蒙散了苔花。
昏寂之中,只有踢踏的马蹄,跟着雨点降落的脚步,一同扎进泥地深处。
山间林道中穿行着一小队人马,并肩二人互相言道。
“将军,从这边直上山路,估计此时雨大,他们不敢在树下逗留,躲在山间的山洞里了。”一人说道。
“好,”另一人应道。
付尘抬头看天,发觉此时的雨势竟有加大之意,心中一沉,对一旁人道:“江仲,你带人下山去找唐阑,告诉他这会儿雨大,不必分兵行动了,上来直接汇合堵上胡兵。”
“标下在这边给将军引路,”江仲扭头指着几个骑兵,道,“你们几个,下去递话,让唐将军直接上来汇合!”
“是!”
山路愈发难行,泥泞道路缠住了马蹄,小道由宽至窄。
“就是那边!”江仲指着上方一处山岩,对付尘道,“那边是我们今日凌晨发觉的胡人所在地。”
旁生的枝杈间映出黑压压的一块阶地,远近不甚分明。
付尘拉紧马缰,缓步上行,一边朝后道:“这边路窄难行,你们在后面跟紧……”
“……好。”
大雨淹没了四周声响,远处似有惊雷引动。
雨滴渐重,付尘张望四处时忽觉几滴雨水恰落于其右眼。
霎时,天昏地暗。
付尘一手牵着马缰,一手连忙去揉右眼睛。
雨水蛰得眼眶微痛。
马匹照常伸蹄而进,右眼中水雾朦胧渐趋散过,他打量着荆棘愈发浓密的狭道,刚刚所指的地方仍在其上位置。
付尘心生疑惑,向后看去,猛然惊觉,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看不到人踪。
雨声淹没马蹄点点。
付尘攥紧马缰,向前又驱行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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