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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少年笑斥,上前两步,“你总算肯出来了。”
少年面色平常,心中却是强抑着上前凑近的冲动。
那人神情无怒,只道:“琴谱我已置于出山后东向第三棵古树之下,你自可去取。”
少年冷笑:“怎么?就这么不想让我上来打搅你?”
趁着白衣人沉默,他又追问道:“你当时…到底……是不是生我的气?”
“不是。”
这清晰干脆的回答反倒使他心中不乐意,苻昃又道:“……那你还躲着我?”
“没躲你,只是换了个去处。”
“你去哪里了?”
白衣把头上幂篱取下,旋即又戴上,缓缓道:“如你所见。”
苻昃呼吸一窒,难以置信:“……为什么?”
“我有我的道理。”那人道。
苻昃尚还是少年心性,却总不愿在这人面前显露半分。他无言沉默了许久,方道:“那我以后若还来此寻你,还能找得到吗?”
“月余后,阵式自动消隐,你想在山中待多久就待多久。”那人道。
苻昃冷笑:“从前你在时层层阻隔,这时候人走了,反倒能任我穿行了?”
“从前你亦是想留便留,我没阻过你。”
“呵,”少年面色似冷似嗔,“你故布疑阵,我哪里上得来?且说你将氏族阵法医毒古籍尽皆焚毁的事儿苻璇还不知道呢,他若是知晓,就更有在族中讨伐你的根由了。这不都是我帮你瞒着的,结果你还拿这套东西对付我了。现在看来,你是不是太薄情了些?”
白衣不理会他怨怼之语,淡淡道:“你也是想要逃脱责任而已,不用牵到我身上。”
被戳到心事,少年反倒狡黠一笑,在日光浅晕下灿灿:“行了,你不是带笛来了,快快,咱们可以面对面和上一曲……多年未至这山中,我总可以再览一番……”
白衣向前走两步,却没到少年身边,而是透过未关严的门缝中窥到竹制木床上躺着一人影。
少年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禁道:“你还没回答我,他到底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恍然道:“……哦,我看那人头发也是斑白的……该不会是你的——”
“不是,”白衣打断他,“他尚过及冠,发白并非天然所有。”
少年自然也不信,却好奇何人能牵动他情绪,道:“那他……”
“你不必管这些,”白衣道,“你若想要琴谱,下山去拿便是。”
“然后我就又上不来了,”少年哼笑,“那你呢?”
“我自回我应去之处。”
“然后就把这人丢在山中?”少年挑眉,“你这山中疑阵时变,他单凭己力如何能走的出去?”
白衣没再回答,扭头便要走。
少年眼睛一斜,转又笑道:“依我看……不如这样,我在这边儿呆两天,等他醒来带他出去,如何?你既要救人,总不至又给绑到深山中去罢。”
白衣停步,道:“随你,但这两日我有他务,你暂且也找不到我。”
少年闻言笑意又冷,道:“你到底在躲我,还是在躲他?”
“我说了,没躲你。”
“那就是在躲他咯?”少年一笑,“你真的不愿告诉我他是谁吗?你不告诉我,等他醒了,我也可以问他……”
“那你只管去问便是。”
少年见他信誓旦旦,已知自己询问无果,转又道:“苻璇现今在族中下死令寻你,你还要去哪儿?”
白衣沉默。
少年眨巴着眼睛,道:“我也可以过去陪你,反正我也不喜在逻些的生活……”
“你天赋绝佳,年纪尚小,不应跟着我荒废余日。”
“你既然说我天赋好,倒是把从前的那些古籍上的东西授于我呐,旁人看不着,你连我也不愿教。”少年道。
白衣道:“既然我有心焚毁,便因其上内容尽为垃圾滥语,不能误及蛮中子弟。”
少年又道:“依苻璇的个性,他早已没了耐心,等他逼急了寻不到你必定要让我来当继任祭司……你后来将那些书烧了,我就凭着儿时粗略懂的那一点东西怎么能糊弄得了他那只老狐狸?”
“若他逼你,只管来找我便是。”
“现在为什么不可以?”少年反问,“我也没什么挂牵的……还是你怕我拖你后腿,嫌我麻烦?”
“便当是我的问题罢,”白衣一顿,然后道,“何时愿携音律而来,自当与君共闻共赏。不必日日见面闻声才算好。”
说罢,便直行迈向深山不见处。
少年没去追,也自知这人有千种办法甩开他。
“这老东西……”少年低声咒骂,他一贯料不定他所想,却非要朝其心思上撞,“现在,可真是你在逼我……”
他转又回到竹屋前,停顿片刻,又开门进去。
床上青年面容青白惨淡,长睫深覆,鬓边鬈发黑白参半,若非肌骨仍显轻活,定要人觉得这躺了一位花甲老人。
少年盯着他头发看了一会儿,发觉他脸肌动了动。
他挑眉看去,那青年眼睫忽闪几下,缓缓睁开。
目光空洞迷惘,不带感情。
少年看向那无波寂静的眼眸,暗讽道:这样冷的眸子,他也只在那老东西身上见到过,若说其中没有渊源,他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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