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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尘也跟着沉默,许久后,他方才听到这少年说:“你说的没错……有的人的嘴脸丑陋恶心,狡诈虚伪,可也因此而蒙受着世间极贵极乐,若是始终任由他们猖狂,越来越多的人除了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不过是死路一条,谁是裁决者?天吗?”
少年冷笑了一声,再次陷入了沉默。
付尘看到窗外灿烂的日光从竹木缝隙间投落下尖峭的光影,好似直入人心的利刺。
他盯了好半天,道:
“……你赢了。”
苻昃抬眸去看他,只见几近苍然的鬈发间,青年萧瑟的眼眸闪过凄楚,随即又化归平淡:“总归需要有人拿命去抵他们的心,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没人能比我更愿意狠心去抵命。”
“这些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干,” 苻昃转眼到别处,道,“你若是愿意下山了,就随我走,若是不愿意,也随你。”
苻昃朝青年方向看了眼,便站起来大步走出屋门。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解阵图,端详几下,径直迈向西边林木中。
侧耳听着后方没有脚步声跟着,他轻轻嗤笑一声,接着按图示拐行。
“苻昃。”
右边突然现那青年的身影,他微微一愣,一是因为他已经好多年不曾听到有人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他,二是惊讶这青年居然走路毫无声息,莫非真是何处的武功高手?
他也不回避,直视他道:“怎么?要跟我下山?”
“我还有一件事没办完,”付尘平静道,“暂时不便离开。”
苻昃懒得问是什么事,只道:“我可没有功夫等你,你现在不走就没机会了。”
付尘无神无采的视线落到他手上,道:“可以把图让我看一眼吗?”
苻昃挑眉:“看一眼你就能记住?”
付尘只淡淡点头,没说话。
“好。”苻昃也爽利,将手中图扔给他。
一道弧线划过。
付尘右手一接到地图,那原本静倦的身子应机而动,浑身病骨扣成了一股旋风,转瞬便闪至树底,手脚并用,几步攀到古树粗壮的一根斜枝上。
上身半悬于空,只见他又抓住树间垂吊的长藤,蹬枝长越,几乎就在一转眼间,便消失在了绿之深处。
苻昃见状怔愣一瞬,随即又回过神,望向那不见人影的林处,狠劲咬牙道:“……卑鄙。”
他沉了脸色,看着欲坠的斜阳,翻然转身,凭借记忆向回处走。
这山中并无人制行道,全凭着几棵参天的古树和岩石溪流大致定向,个别花草藤枝又能因时而变,故而迷阵难解。
苻昃照原路返回到了竹屋,他看屋中黑暗,心中已疑,推门进去,仍是空无一人。索性也不点灯,就站在竹屋门口堵那人。
夜鸣幽寂,苻昃掏出那张乐谱,在月光下朦胧不清,他心感燥烦,又塞回了袖中。
窸窣的叶摇中,苻昃感到有人的脚步传来,双目一凝,在黑金抹额下熠熠,他顺着这声音看去,果然看到一踉跄而来的黑影。
他快步堵上去,瞅见他面色苍白,讥道:“你刚刚不是还动若脱兔吗?怎么现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付尘没看他,径直走到竹屋前,也未进屋,就地坐在竹屋门口,把一物件搁在腿上。
苻昃这才留意到他手中还拿着一块扁长的东西,他跟过去细瞧。
“这是什么?”
青年黑白交杂的鬈发垂于两侧,略略遮盖住了手上动作。
苻昃见他不说话,怒意欲起:“问你话呢!你竟骗了我的解阵图!你这个不要命的骗子!”
青年这才抬头,但没看他,苍白面颊上一丝表情也无。他略微侧了侧身子,转又俯下头。
苻昃这才知道他是嫌自己挡了光线,心中又是焦躁,直接蹲下,扒开他头发去看他在鼓捣些什么。
付尘未理会他粗鲁动作,只专心于眼前事。
滑楞艰涩的声音刺挠得人耳痛。
苻昃细看去,青年手中拿的是一块扁长的木板,此时木质湿润,边刃粗糙,显然是刚刚砍的。而青年此时手中攥着一枚暗镖,正笨拙地在上面刻些什么东西。
苻昃目光停在他手上几道还在渗血的伤口和指尖已经翘起的指甲,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付尘停下了手中动作,站起身,又要往深林中去。
苻昃在背后喊住他:“晚上你会迷路的!你又去哪儿!”
付尘只一味向前走,不知是何原因,速度并不快,苻昃思了一刻,跟了上去。
他发觉青年并非按解阵的套路前行,而是只就着一个方向向山上走。
苻昃跟着他攀爬许久,到了山顶。
夜风凉凉,吹动着山巅未化的雪。
付尘在山顶的坡道上四处张望游走,苻昃见他好似在找什么,不禁道:“你找什么呢?”
停了许久,青年出了声,沙哑地好似几百年未曾言语的老人:
“……找一块石碑。”
苻昃思道:“就是你先前说的那块刻有山名文字的?”
“……嗯。”
“不必找了,”苻昃打断他,“我几年前就到过这儿,从未见过这边有什么石碑,一直都是积雪而已。”
苻昃看到青年挺直的背脊僵在远处,许久后,方才迈步,来到了一处积雪较浅的阶地上,他伸手挖了几把泥雪,将手中的那块长木板轻轻放进去,又用土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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