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页
“快拦住他!他要咬族兽脖子!”
“快进去拉开他!”
紧盯这边战况的胡人未料及他这招,族兽现存血脉惟此一支,见青年竟有不顾命拼死的动作,连忙慌乱起来。
几个壮硕的胡人连忙撑笼入其中,上前卯足了劲掰开青年,同时将他拖出来,那边獦狚尚未饱餐,便被偷袭,正是焦躁,几个胡人不欲直击,只得趁机快速关闭笼门。
青年被重重向后甩到地上,口中还衔着几根獦狚的红毛和鲜血,衬得脸色苍白无波。
赫胥猃命其安顿好獦狚,再次放归北号山中。
回首时看这乱象一团,不禁回身朝众人道:“时辰差不多,我看这比试便到此为止,贾晟不畏凶兽,挺身直斗,这份勇气已足可言表,自此他便是我胡羌狼骑中一员,不容再议。”
说罢又朝桑托那边看了一眼,那人此时仍显抗议神色,却被身旁族众拉住,也不再再言。
他正了脸色,侧身对桑托道:“桑托首领,今日部族盟会原本欲再议及你们呼兰部擅用兵一事,今日诸多耽搁,首领心中也有不满情绪,不若今日暂休,待明日我们再在勒金城都内另行商议?”
赫胥猃面是冷的,有这样说辞,已是厌恶之意又生。
达门朝桑托使了眼色,桑托挑眉轻嗤,显然不愿应他,这边达门便上前,道:“狼主既有安排,我们自当遵从。”
赫胥猃对剩下面面相觑的族众道:“今日有劳诸位奔波,关于原本族会所议之事,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请诸位放心。”
大多胡人族众也未料及今日突然冒来一人,又引发这些波澜,此时见狼主已有安排,便纷纷称是。个别游离于乌特隆族和呼兰族间的小族族民禁不住打量这两方显然已经势不两立的胡羌大族,赫胥猃任狼主多年,如今有这样频繁挑衅的事业已多年未见,这新来的燕人看似是投奔胡羌,适逢此风波一到,显然便是要再增入乌特隆族狼骑之下,这二族之间的怨仇未果,或许这临时停会,为得便是再行增改决议……众人心中不愿再深思,只是相互间已是神色复杂难道。
赫胥猃于上似是猜透众人心中所念,也不愿过多解释,便道:“诸位先散了罢。”
天色渐晚,族众闻言也只得各自归去。
青年在后方,从地上缓缓爬起,轻啐了口中所衔赤毛,眼眶中炽色渐息,留下一片冷淡。他低首从袖中掏出了个染血的物件,向衣襟上抹了把,又搁回袖中。
夜色乌黑,笼覆整个胡虏大地。
勒金王都之中,正宫位于整个屋殿布局中央。
“察萨的意思是仍要管他们?”赫胥猃轻抬眼,看着面前坐着的男人。
男人淡淡道:“破多罗桑托既然已将胡羌名义打出,届时就没有中途歇战的道理。”
他抬头看了眼赫胥猃,道:“敢问狼主,如果对呼兰一族都心存芥蒂,战场上,可有借刀杀人的打算?”
这话问得无波无澜,但若旁人听见怕是要暗自心惊。
赫胥猃顿了顿,随即直起身板,从男人身边向殿门口走了两步。
殿门外透射进来的月光给他身周镀上了一层光晕,阴冷而皎白。
“胡羌部族自建立起便几遭族人离弃变故,我从先主那里接任之时,就有团结族众、灭燕雪耻之志……而今呼兰族中生异,虽同有灭燕之心,但破多罗桑托另有私欲,我也并不是耳目不见。”
“狼群中有头狼负责整个狼族运转协作,一整个族中环环相依,相互助力……但头狼也只需有一只便足矣,多了,反倒成了灾祸。”
几刻的沉默之后,男人开口,道:“狼主所言无错。”
赫胥猃转身,看向男人,道:“察萨能体会我用心,只是若要战场上得机,各族族人总要一同出兵,这依旧减损的是整族的势力……”
“不,”男人淡淡道,“我方才的意思是,燕国要攻,却不是现在,也不是狼主你。你要做的,是照纳岁贡,接着臣服于燕。”
“这……呼兰族名号已经打出,燕军必不会相信我们真无反叛之心。”
“不需要他们相信,”男人道,“燕国这边于战中尚且抽身不开,不会再有功夫去趁机清剿干净,燕国本就轻武,这等黩武行径必被朝臣所诟病。”
说及此时,赫胥猃朝男人望了眼,又转回头。
男人瞥及他动作,只淡淡接道:“所以此一动作起码让他们暂时顾不及这里,即使要打,也不会打到勒金王都中心,危及整个胡羌安全。便是所争取的这几年光阴,已足够厉兵秣马,趁机夺利了。”
赫胥猃颔首,道:“时间的确紧张……只是同这些年的蛰伏相比,也真称不上什么……可这样一来,胡羌的狼骑中,有半数要跟随破多罗桑托分出去,只怕这兵力上是大大逊于燕蛮了。”
男人平视着宫门夜色,道:“兵士贵精不贵多,与其挑一大批中有异心的,不如剩下一群最干净的,这才是呼兰部族不能久归现在军中的原因。哪怕他们的族兵再壮大,都不能留下。”
“只有这些最干净最可靠的亲兵才是制胜根源。”
月色在男人棱角凌厉的下颌线上打上层暗影,灰灰淡淡。
赫胥猃忆及男人在练兵以来始终不曾敲定最终的亲军人选,现在想来,呼兰部族众或许在当时便已有叛逆心思,这才引得这一向行动果决的人推迟决定。只是男人身份殊异,方不敢在无证无据的情况下随意指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