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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羲默认。
“原来殿下在彤城的事也是早先谋算好的……”
付尘哑声喃喃,眨巴了几下眼睛。
宗政羲右手向下压了膝,他视线定在付尘身上许久,从半垂的眸中看到了曾经相熟的执拗和灰暗。
天光煞白,席卷了少有的一层微薄金晕。
“……活该我眼瞎,我什么都看不清,辨不明,有了眼睛又有何用。”
“我依旧不明你来胡羌的居心。”
付尘抬眸看向他。
宗政羲淡淡对上他视线,道:“若你所言皆为真,怎么依旧这副模样。”
付尘一愣,随即挂笑道:“是今日在山脚厮斗一事?”
“现在。”
付尘惨笑撑不住,道:“我以为殿下明白。”
“我不明白,”宗政羲倾身过来,右掌扣上他下颌,声音又沉了几分,“他因何而死,可不是因为你。”
鹰隼一般的凶光刺破了原本静寂的幽潭。
一刹。
付尘僵硬地掰开他手,拾起地上的刀,起身走了。
宗政羲视线胶着在青年离开的挺颀背影上,长发已然可覆上腰身,白戚戚的。
他冷声道:
“今日围斗之事不必管,你只管在胡羌留着便是。”
第64章 第□□回
第六四回 -穆藏裁夺盘算至尾,仇日修制兵械肇端
勒金王都自中心辐至外围,为胡、羌、奚、羯等各附属部族寄居之处。
南边一间屋室外部是灰石所砌,毫不起眼,内中却是别有洞天。
“穆藏,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一独臂胡汉踞于上座,此时眼底浮上一线不耐之色。
对面人棕色胡服,黑边绕角,正沉默着。
桑托张口又要再言,这边方眼胡人向其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穆藏,你如果考虑的是整个胡羌部族的利益,这边伐燕的动作一旦开始,就已经是在践行我们从前的誓言。如果你考虑的是铁那勒的利益,那更不必说,赫胥猃在此事上摇摆不定,届时谁在族中更有威望,这也就显而易见了罢?”
似是挑中对面人心事,达门见对方果然起了动作。
穆藏幽幽道:“只是不知此时开战……胜算究竟有几何?”
桑托皱眉道:“你若是因为怕死贪生,我看也不必再犹豫了,跟着赫胥猃歇着罢!”
“桑托!”达门见他喝止他,然后转头道,“战场上生死莫辨,胜负都是常有的,不过我们这边的计划本就是要联通南蛮一同攻打,你若是仍有这份顾虑,不如想想若是再过十几年,能否还能有这样的机遇趁着这乱势再去建功……”
达门又低声道:“穆藏,你不要忘了,胡地原本是百年前各少数部族败绩被逐北杂居,乌特隆族在当初可是明明白白的羌人,与咱们可还是有底子上的差别。若论血缘,自是我呼兰是正统胡族。这亲疏远近,战时分的不清楚,等到战后分赃了,只怕有人才要醒悟过来,你可不要做那个最后醒来的。”
穆藏沉默,然后道:“赫胥猃多年前竞任狼主位时,的确是胡羌各族中皆认可的实力。”
“他自己再厉害又怎样?”桑托已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狼主顾的既不是他一个人,也不是他一个族,咱们十八族中都是如何想的他有兼顾到吗?”
达门接道:“穆藏,你想想看,若是胡羌诸族中皆服气他,又为何现今有六部族氏都愿意追随我们?大家心里不都有数的很……若你愿来加入,胜算便又可加一分,他日功成,这复族功勋自然也会落在铁那勒族头上。这是胡羌多少代先祖所盼的机缘,如今燕国式微,南蛮也是蠢蠢欲动,不于此时增力难道还要让别人抢了这复族的血仇吗?”
达门看着他垂思的面容,意味深长道:“穆藏,你如今尚且年轻,将来可还是有大前途的……整日在族内比比骑射,又算哪门子的功勋呢?”
桑托左手敲敲桌面,又转而敲上大腿。他眼睛游走在二人之间,粗眉一压,说道:“穆藏,我看你也真是在族内自在惯了,现今一点儿险都不愿冒,论勇,还比不上我这个老家伙……”
穆藏终于开口:“我顾虑的不是我自己,只是考虑族人的安危。”
“族人?”桑托一笑,道,“你回去大可问问铁那勒的兄弟们,大敌当前,会有一个退缩的吗?”
“不会,但——”
达门插言道:“穆藏,你的考虑我们都明白,但你一意孤行地考虑这些隐患,我们也就不用再做事了,想当初胡羌先祖以命殉身的可不少,这些刻在所有族人心中的血恨可没有变,你不如听听族中人的答案。”
穆藏瞥眼,达门赶忙又低声补充道:“况且穆藏你想,这些时日你已经拖了这么许久,你以为狼主那边没有想法吗?即便以后你依旧归在狼主那边,说不定还被猜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跟着我们闯出来,还会有些意料不到的结果,何乐而不为?”
穆藏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明白了,我回去再同族人说说。”
达门挑眉,也不再追究他这似是而非的答案,于是道:“好。”
见穆藏大步出去,达门起身叹道:“这次……估计是要成了。”
“呸,”桑托唾一口,不屑道,“磨叽得娘们儿不如!”
达门转头轻笑道:“穆藏十几岁就被推到首领位子上了,族中难免有各种施压,他办事小心谨慎些也是可以理解……不过这么犹豫,也确实在咱们族中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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