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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璇伸手搭在少年肩上,道:“等你长大了,便知这才是常态。为父身处族内首位,便没有这样情状了吗?”
苻昃笑容冷淡,咽下一口口水,道:“妥协也不是毫无原则,你可别给自己乱找借口,我年纪再小,也不是傻子。”
苻璇轻笑一声,低叹道:“真够倔的……昃儿不像为父,倒像我兄长那边子弟的个性……”
苻昃面挂冷笑,不作声。
苻璇和缓了声线,道:“那昃儿你当如何?你可知现今王族咱们直系一脉够得着年龄的也就只你一个了,哪怕你不想,但将来总要有人继承为父这位置。”
苻昃作不信状,道:“那就从旁系里找,都是自家人,何必里外分得这么清楚。”
“旁的我也信不过,”苻璇笑道,“我儿如此优秀,交给别人也是错失。”
“不可能,”苻昃斩钉截铁,道,“如果你非要让我来,那你先前实行的那些东西才当真是付诸东流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脾性。哪怕我现在妥协了一时,也不代表着我会一直按你说的做。”
“为父知道了,”苻璇颔首道,“这事就先搁着罢。”
苻昃撇头冷笑一声。
“其实刚刚也只是先问问你的意见,毕竟这两年总见不着你,几次派人过去寻都寻不到踪影,有的也被你遣回了。为父知道你嗜爱游乐山水,后来想着,贸然派人烦扰也难免扫了你的兴致,所以也不知你这两年有无长进,”苻璇顿了顿,道,“其实今日找你也的确有一事。”
“有话就直说。”
苻璇道:“苻昭恒隐遁数十年不见人踪,孤王已决定撤了先前的搜寻令。”
苻昃目光一闪:“……你不寻他了?”
“不错,”苻璇道,“他当年将族中遗传许久的蛊书卜书毁弃大半,已是犯下大过,未待孤王治罪又擅自自贬于山林,又是一过。而这几十年中不现身却空担通神祭司名,于全族无功,再加一过。此三等罪状,已足以孤王将其贬黜。”
苻昃微微蹙眉道:“我族祭司独掌与疏人神、绝地天通之力,向来是位居王族权力之上的,纵然百年前有此职空缺的式例,但一旦祭司位上有人,你定是没那个权力干涉他的……你这样做,怕只会引起族人的不满和抗议,白废了你的声誉。”
“凡事也有个例外,”苻璇气定神闲,道,“先前也有祭司位空缺近百年的也不假,但这只是祭司所求人选需天分极高,而人才又稀寥的缘故。而一旦有了医、蛊、毒方面天分极佳的人出现,那必定是以优为先。”
苻昃正撞上苻璇望来的眼睛,道:“……你说我?”
“正是,”苻璇略一点头,道,“何况他现今也年逾半百许多,这么多年过去,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既然祭司位后继有人,为何要迁就他?”
苻昃朝其父面上轮视几圈,又缓缓挤出点冷笑,道:“那你方才说那么多没用的,原来还是想要我去顶苻昭恒的祭司之位?”
“昃儿你若想承王权,为父自然更为欣喜,”苻璇笑了笑。
苻昃道:“你这是在逼我?我可不信没有其他路可走。”
“你既然有这份天赋,若是浪费了,那可不仅仅是辜负你自己,更担着渎神违天的罪过,你可要想清楚。”
苻昃一哂,道:“我顶多只是在卜数乐理略有几分心思,医术通晓一些,哪里就能称上天赋二字。何况现在的蛊毒卜算的书目不是大多都没了,仅剩下的那些雕虫小技会的人也不少,这天赋我看十有八九还是族人吹嘘出来的,实际上可没有那么多本事。”
苻璇道:“所以归根结底,这罪因还是出在苻昭恒身上,若是任由他强行占着位子,又何来用处?”
他左手轻轻拍了拍苻昃的背,道:“我儿,纵使你不愿担什么,但应当做的事总是不能再推脱。况且你既有这份兴趣,族中寰枢坛后的宗昌阁内残存的古籍原卷都可任你取用,届时不更利于你去查阅遍览,也免受了苻昭恒当日毁弃族中旧籍的影响?”
苻昃眼眸波涌不息,僵直着身子,迟道:“我知道了。”
“那你这是应许了?”苻璇挑眉,道。
苻昃硬声道:“寰枢坛中央的鬼火如何唤醒?”
苻璇道:“所需只要一名为‘昧尸蛊’的毒蛊,放至祭祀台中央后将原本其上覆的一层死人菌皮腐蚀掉,继而毒素渗进其中,以蛊虫津液加以稀释,便有燃黑火之异象,及此,你便可去取其中凝炼而成的赤金锁匙。”
“昧尸蛊?”苻昃惊异,道,“那可是损经败络的毒蛊之最,要用得上这个?”
“自然,”苻璇道,“正因能制出者寥寥,才更显珍贵,族内现存的可叫上名号的百种蛊虫,无一不以其为浸养的参照。”
苻昃蹙眉,道:“昧尸蛊的制法在我所见的古籍中已然没有了。”
“呵,”苻璇目光渐冷,道,“这不就是现在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所做的好事?他自己独占位子,还偏偏给后继者下套……昃儿,你这次成败与否,可是关乎着南蛮巫蛊祖辈的心血,他苻昭恒独守宗昌阁典籍原录,将族中的抄本毁坏大半,若你现时能将阁中的原典再行搬录一番,你对族内的贡献可就不可估量了。”
苻昃伸手扒开肩上的手,转头看向假山之中一座凤石浮雕,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拿后果诱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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