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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甲军中重整新军之事在四年前本是煜王率先相提,当时贾允尚为煜王附属,未摄管赤甲主事,此时重提旧事偏要省去煜王而单提贾允之名……这帮浑水搅得不动声色,倪从文面上掠过浅淡一笑,随即消隐不见。他放下茶盏,白瓷与檀木磕出极轻的一道声响,旁边那几人立即转眼看过来。
    倪从文出声言道:“诸位大人心情忧切,本官和殿下皆是感同身受。此份边关急报昨夜来得突然,事关燕国社稷,自然容不得马虎。几乎在本官得令后的第一时间里,便紧急入宫同殿下商议,立即下令再调集各城赤甲翊卫前去支援。”
    “现在战事未休,伤亡人数尚且不清。但据奏报上言,唐阑一众自帝京回返后便渡河赶往北部边城,只是人数不敌,加之先前赤甲行战不利,这才让胡蛮二族抢了先机,一连被夺去北方燕土。当务之急,仍是调集四方可支用军队,到往北部击退胡蛮兵众。”
    冯儒参言道:“下官以为,蛮人此番自南边领土迂回至北部胡地联合来攻城,或许又是要存心设声东击西之状,若令南部城池戍守的翊卫也尽数援向北部,南部边防不稳,蛮人趁虚而入,又当如何?依下官看,这南部边城守军还是要留待原处,若非必要,京畿外围守军可先行拨配。”
    “荒唐!”未及倪从文开口,赵学明截道,“京畿军队持守皇城枢要,一旦动用,动摇的不仅是皇城安危稳固,还有燕国上下百姓之心。”
    赵学明怒意中仍显慌张,自枢密院分割兵权以来,兵部实掌军队仅为京畿护军和不堪其用的仪仗队伍,其中尽是帝京城中贵门子弟藏污纳垢之处,长期安享太平,从未有过对敌经验。这一旦参与实战,牵扯多少官员豪族利益不说,这最后一层防守都被剥了去,
    “的确不能如此草率。”袁兴附和道。
    “伯庸前面所说有理,只是依照蛮人前些年久攻不下的怪异作风,若是能用此法,早应施行,本官反倒觉得,苻璇之所以绕一大迂回自北部扰边,一开始为的便是等待胡人相应,以此减缓自身损失,届时欲要坐收渔翁,应当不会在此时机从南部攻进。况且更为重要的是,蛮人此次出兵大半,防守蛮地士兵本也不多,真要借此时机打仗只怕他们自己也未必能有把握,”倪从文对冯儒道,“无论如何,这京畿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总归是不能动用的,无论如何,还要做最坏打算,赵大人所言甚是,关键不是挪动多少将士,而是乱了士气,乱了人心呐。”
    “冯大人是考虑得忒远了,”邵潜笑接道,“现在胡人和蛮人那边尚未平息,起码先抵挡住胡军和蛮军的进攻才是……”
    冯儒没接那几人话茬,直对着倪从文道:“大人方才的意思是蛮人大有可能也在利用胡人抵挡刀枪?”
    倪从文颔首,道:“苻璇自是惯于利用他人,不肯自己动刀枪。前两年屡次犯边皆含试探之意,显然不肯露真实实力。或许也是其兵力单薄,当年煜王削其兵卒数万众,后来尚未休整几年便再次发兵,本官以为,南蛮于此也有虚张声势之心,因而不足为患。”
    袁兴那边脑筋一转,转又道:“若说对付犯边那群胡人……咱们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
    赵学明扭首道:“你说的是……乌特隆部?”
    “正是,”袁兴接道,“呼兰部带领其下几个小族攻犯靖州时,赫胥猃不是特意上表来澄清此为二族内裂之为吗?既然他仍有诚心归顺,不如就命他也起兵去援攻,也好来测测他这话中的真心。”
    “不可,”冯儒正言道,“赫胥猃虽重表了求和之心,但这说辞显然并不牢固。你令他去攻打本为同族的胡人,无异于使其自相残害,这不是逼着他反目现形吗?又何况胡羌起初归顺于燕时便相约言,互不扰疆,年年岁聘缴纳贡物,可没有起兵相援的义务。若现命其攻击本族人,那胡羌人又是一贯的勇猛无畏,你怎知他们心中当真不曾芥蒂百年前的灭族旧事?若因此事激恼了乌特隆部那些胡人,趁此机也跟随呼兰部一起来扰吾国土,这等关键时候,不是在雪上加霜吗?”
    “姑务羁縻,以缓征战”本为当日调和北方残余部族的暂缓之策,开国初年四处征伐损耗战力过半,加之胡地诸族送来求和之意,这才相安许久至如今。
    名义上燕国自可借当年败事驱使胡族发兵,而冯儒所忧仍在胡人此刻用心。既已有呼兰部叛乱在前,其余下诸部态度何如难以确算。
    “呵,”袁兴冷笑,心中被冯儒言语说服几分,奈何口上依旧不愿承认,“方才支使起自己家的京畿军时义正辞严,现在到了管别人的时候冯大人开始百般量度了……大人这算不算是胳膊肘往外拐呐?”
    此言正中赵学明心头刺,当即又听他讽刺怨言道:“难怪冯大人这等年纪还鳏居于家,原来是惯于对内耍威风了。”
    “好了,”等他二人言尽,倪从文适时出声制止,道,“国难在际,诸位还是多想想策略为紧。”
    下方又是一阵沉默,倪从文扫视一众人,章延阙等几位同为要职的官员都选择在这关头不置一词,显然是殿中方才言语立场明显,小小的殿议硬生生被搞成了朝廷内部相争。他心中一叹,朝右恭敬一侧身,道:“……不知殿下听完一众所言有何意见指引?”
    此话一出,殿内诸人仿佛才意识到上座还有一杏黄色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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