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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梵音了然道,“姜总管说得实在有理,想必这样沉的颜色娘娘也是满意的……真是有劳总管了。”
“无妨,咱家分内之事。”姜华一撩拂尘,笑意不减。
梵音自内务局出来后便按原路回宫,一边不时暗瞥那宫装,一边心叹,这姜大总管若奉承起人来真是无人可在其右,难怪上至帝王下至臣众都受用他这一套,看来其贬职后野心仍存,未可小觑。
又惊又喜,还未踏上内殿台阶,便看到宫庭内几个宫女太监在树下窃窃私语,言语中牵扯了什么“和尚”字眼,当即近前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吗?一个个的还有工夫说闲话!”
“姑姑冤枉呐,”一小宫女急道,“奴婢几个本来是打算奉点心进去的,只是……聿明禅师在里面,娘娘又不许我们进去……”
“不许你们进你们就放下去干自己的事,”梵音厉声道,“今天事情多,你们还有闲心嚼舌根,我可告诉你们几个,聿明和尚在宫中同娘娘讲经的事,不许整日同别宫瞎传,若是因此落下什么话根儿,我可揪出你们几个不放过!听到了没!”
“……知道了。”几人委屈答道。
“行了,”梵音不欲过多纠缠,道,“都去忙你们自己的,别在这儿聚着……”
几人闻令退下,梵音沉下一口气,抬步迈向内殿。
“娘娘,尚衣监把改制好的衣饰送来了,可要一察?”梵音凑近殿门,一股子浓郁香气渗出,令她也下意识蹙眉。
“先放着,本宫下午再试。”殿内传来贵妃声音。
“……是。”梵音犹豫应道,随即吩咐跟随侍女将衣物收好。
殿内,倪贵妃着月白单衣跪坐于佛像前,一边为高大默坐的和尚影子。
“……昨日放下佛经,开门察事,得知宫内流言,”倪贵妃手中佛珠垂下,蹙眉忽道,“信女隔蔽外物,以正内心,难道不为掩耳盗铃之举吗?”
聿明和尚面色寡淡,道:“若心中藏鬼,一举一动,皆是掩耳伪作之举;若心中有佛,半步半履,尽是光明坦荡之行。娘娘,诚者为先,莫要自欺。”
倪贵妃面色一白,不再言语。
胡蛮联军长踞已攻打的城池之内,靖州屠城消息传报,这突降的战败惊愕联同恐惧驻扎在燕民心中,承平日久,早已不知战乱为何。金河以北尚存的边城商贩大都有渡河来至帝京,寻求天子脚下一点庇护。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从前鬻酒为业的袁家当家人瞅准了这等时机,联合帝京城中唯一的一间做花酒营生的红香阁,又偷偷干起了贩卖私酒的行当。这阁中多有达官显贵来此寻欢,只也没有那不识趣的专门像上方禀奏此间勾当,一边心知肚明,一边暗自惊赞这袁家势头寻得妙,半国沦亡,趁机能赚得个盆盈钵满,反倒是先前官营酒业落得个对家人白送人头,平白间又让袁家发了笔偏财。
“大人,您请。”
红香阁顶层的包厢内,几位着官服的贵人落座,陪同的妓子上来添酒置菜。
“贤弟,今日……宫廷的寿宴,称病告退是否不太好呐?”袁兴朝着对面张扬的青年道。
“哼,”袁立彬搂过身边女子,不屑道,“你怕什么?你介意这个就别过来呀……”
旁边跟着几个品阶低的官员子弟跟着起哄。
袁兴老脸一青,也自知这话说得不识趣,转而又道:“这红香阁在京中占面儿大、行事也招摇,我想着,就算倪相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下那真有刚直的把真相向上捅出来又当如何……”
“向上?”袁立彬猛饮一口酒,嘲笑道,“你说这种地方公然吸拢权贵寻欢,又能在私下做这些同朝廷政策相抗的事……上头会没有人保着?”
袁兴恍然,只倪相不似使这等手段的人,可又有谁能够公然压下满朝官员物议、且又无人再提呢?
“这……难道是倪相手下委派的人暗中操纵的?”袁兴犹豫道。
袁立彬瞅着他嗤嗤地笑,言语无忌:“周兴,你这等木鱼似的脑子,当初是如何认到我们家家门里的?我看,回头跟老爷子说一声,你也不适合再在朝里待了,趁着战乱收拾东西回家罢……实在不行,就跟着宫中那和尚好好学学,将来能找条安稳出路。”
袁兴面色尴尬,袁立彬却毫不知态,接着损言:“要么你现在就是还想着从我们家捞点钱,改日蛮人都打到家门口时,再掏出来做赶路钱不成……”
“大人这张嘴还是少说话罢。”一边的妓子面上奉承、暗中提醒,趁机用口哺了酒过去。
“姑娘都比你识趣许多……”袁立彬心下受用,一边哼道,“倪从文平日里‘洁身自好’得很,有什么事能沾得上他,他会出面干这种勾当?”
袁兴有时不得不承认,袁立彬虽说是袁家出名的放荡公子,却在浸透了铜臭金银的地方比别人多几分醒透,有时也比他更能拎得清这里头的关系。
他心念一转,想出了个颇为惊异的答案,不敢言说,试探地伸出手指朝窗外方向一点。
斜倚背榻的袁立彬懒懒挑眉,直起身子,拿起酒壶给他又斟了一杯,尾音上挑:“安心喝酒罢……袁大人?”
袁兴心惊胆战地接过道谢,脑中思绪万千,不禁又朝锦窗来回瞄了好几回,盈艳帘纱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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