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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崽子。”宗政羲轻辗过上面几个戳出的血口子,低声喃语道。
    男人音色低,付尘没听清他说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旁人说刀剑是战士的武器,其实不然,战士全身各处皆可为致命武器,”宗政羲冷道,“我入军二十多年,尚没见过天生爱自毁武器的士兵。”
    素白肤色在夜间恍若泛着银光,斑斑红迹在夜间泛黑,指长骨细,天生适宜持刀握剑的手。
    付尘怔愣着,下意识朝宗政羲下半身看去,踟蹰道:“若是毁了……又当如何?”
    宗政羲不知付尘此时心中想念,仍专注于扎系伤口,随口道:“既然你入军为兵将,自然没有再放弃的道理,必定要继续撑着入局。”
    付尘不再言语。
    宗政羲扎好后,看着那刺目的红斑,心中又是塞堵,忽低声道:“……你想学我的招数,学的太拙劣了。”
    付尘莫名,咂摸着他这话的意思,须臾,猛然抬头瞪眼道:“你适才……你…莫不是是故意的?”
    宗政羲眸中意味不明,喉结微动,淡淡看着他,道:“我没把你当贾允,你同他半点都不相似。”
    付尘抿唇,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
    “我也没把你看作同我一样的人,”宗政羲阖上眼,道,“你有时……比我清楚得多。”
    付尘诧异,又自嘲道:“我已流落到这等地步,前途未卜……方才有些是故意所言,哪里敢同殿下相比。”
    言及此,各式往事又在这漆黑夜间重现在他眼前,就好似无数次的午夜梦魇,嗅觉都敏锐地捕到了河流中一层一浪翻涌的血气,他冷声说:“殿下而今一步一步谋算得当,行事规训,即便偶有意外也可保全自身……自然不知晓被天命反复嘲弄的结果。”
    宗政羲盯着他,听得青年又道:“殿下行事心有挂念,却也更为稳妥……即便是只身涉险,也是留有余地后路的,哪里像我……”
    宗政羲看到青年眼眸神色交替,即便是自嘲,仍然挂着几分隐约的寻衅,清澈而不驯的小兽,他知晓这是他真实的一面。
    “两年前在蒙山溶洞中,有一个答案我未告诉你实言,”宗政羲坦露道,“只因彼时对你戒心未除,以为你是姜贼派出的暗线。”
    “就是你那时不惜以身涉险要去揪出的那个答案吗?”付尘忆及,道,“你数月前还对我说,内鬼不是焦时令……那,是谁?”
    宗政羲睨他:“猜不出?”
    付尘皱眉,既然男人后来战败得生却依旧不愿回军,难道是内鬼仍在军中?
    “廖辉?”他试探道。
    宗政羲鼻腔轻出了口气,显然是不对。
    “……唐阑与我相熟同住,我尚还不晓得他为人,现下又何能揪出你特地只身犯险得来的真相……”
    转念间却也生疑,军中与宗政羲亲近的老将如今已凋零大半,难道还是他不认识的?
    男人垂睫。
    明明事情过去也未至两年,心中却恍似前世梦境一般。细忆时,当日烈火中一双既惊恐又恶意的眼睛便再次重现在眼前,翩跹窜动的火苗像着了彩衣的鬼影一般,来回地围绕着他,直至侵入其身……
    付尘察觉男人神色有异,忙道:“既然都过去了许久,我也不很在意——”
    “林平。”
    宗政羲淡淡吐出一名字。
    林平?
    付尘一愣,猛然闻听还稍有些陌生,仔细回想方才在脑中搜寻到曾经在赤甲军中这位偶尔见面的副将,立刻浮现的,是一张温顺乃至有些秀气的白面,在军中也不出挑,时常是廖辉那几位脾性暴烈的副将间的和事佬。
    也是贾允身边随从入军的宦官……
    不对……付尘突然想到,当时煜王死讯传至京中时,便已通报林平也一齐在彤城覆船烧灼而死,若是宗政羲一早便知他是军中内奸,又故意安排同去彤城平叛,又一起传来死讯……付尘恍惚道:“你在那之前便知晓林平是军中内鬼?”
    “知道。”事已至此,宗政羲也不瞒他。
    付尘扭头,追问道:“那后来呢?你是故意设败局令他战中战死的?”
    “如果有选择,我不会令将士百姓陪同涉险,”宗政羲阖目许久,付尘没落下他眼底的愧痛,沉默等着他继续道,“……当日彤城战败,是我事先料错战局,同军将士未曾保下。他里通南蛮,蛮人得知事有暴露,早当他是弃子,便起了玉石俱焚之心……火烧连船之计,本是我放出的风声,不想他暗中改令,在突袭时间上动了手脚,原本的撤军转阵之机被错过,方被蛮人一网打尽。”
    “是我中间躁急,轻视了他的戒心。”
    付尘道:“那后来去胡羌……”
    “意料之外。”宗政羲淡淡道。
    男人鲜少喜怒形于面色,他如今叙述愈是平静,付尘就愈不愿令他再向下说,这后面定当还有种种细节被男人轻描淡写掩过,只是何必挖出来审判呢?
    他从前只以为自己受负罪感折磨深久,可面前人比他身世优厚千丈,照样是同一般模样。
    付尘拎起方才被男人放下的酒罐,抬头看了看尚且未亮的天色,缓缓道:“今天是除夕年夜,殿下别忘了这新岁的酒……”
    宗政羲接过。没有杯盏倒也不能碰杯,二人只兀自仰首灌起,月光稀疏洒下,黏在迷醉的唇畔酒渍中,冷清之中,又因滑入喉中的酒液产生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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