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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尘摆摆手,扭转回头,神情若常。他闻听其言,当即明白过来蛮人那斤两心思,冷笑道:“他们这是自己手底下人顶不上趟,拿降军充数呢……那呼兰部领下一众有何动作?”
那胡人神情略有不自在,道:“他们……主要的一支队伍都往是绕路向燕南了,其余的都是先前行战在前身有劳损重伤的,都在他们后军将养着。”
付尘这里沉思不言,他便又凑上来,道:“……你有主意了吗?”
付尘眯眼又询:“那些被扮作蛮军的燕人尸首可还能寻到?”
“这……我看那方圆几里已被清理干净了,除了满地污血倒也没看见还有尸首。”
心中已有计较,付尘迅捷起身道:“清点人数!改变路线!”
周围有其余胡兵得讯自山野四围起身,抖落衣襟灰土,提刀而候令。
年轻胡人匆忙跟上,在其旁道:“咱们这时候趁着夜里行路呐?”
“不必再等了,”付尘定声道,“若是燕军想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咱们就等不得他们两军率先开战……布瓦,你方才所言,没有差错罢?”
布瓦当即道:“不会的,我们几个特意在壕外伏了两日去检看那蛮人口中言语的虚实,不会有错。”
旁边又聚来胡众也纷纷证实他所言为真,付尘便道:“蛮军龟缩于城营,我等现下不必再等着蛮人那头一齐动兵了,直接去和燕军血拼,先逼得他发兵不可。”
“……只是这下蛮人那头闻风而动,可就瞒不住我等身份了。”边有胡人道。
“呼兰部他们一众叛族不都去了燕南,剩余的病疾部分在蛮营此时也未必得见,”付尘道,“若是燕兵叫嚣,就咬死了是胡羌叛族军队,他们也不可能个个人都识得。”
布瓦忧心道:“咱们这堪将一万人,能抵挡的了他们那头几万人马吗?”
“越少越没有暴露的危险,人多了反倒不好,”付尘斟酌,“布瓦,事关重大,得需你亲自去燕南黔川传报一信,告诉狼主他们,蛮军一旦南渡攻城,黔南诸城郡势必调军西援,也就在这时,当即发兵向南,拔下黔川诸城。还有,若是江东军那时南下支援,不必正面相抗,把这个交给军队领将——”
布瓦接过一块铜牌,似个军令模样。
“再报上一个‘付尘’的名字,”付尘叮嘱道,“记下了吗?”
“记下了,”布瓦颔首,不禁又丧气道,“怎么我回回都是这种传信通讯的任务……我也想上阵杀敌呐。”
旁边胡人嘲接道:“你这身板还是再练几年再说罢,让你出来一趟你娘都怕你拉了后腿……”
“你身量正合适,扮作燕人没人寻你的麻烦,”付尘道,“切记要到了缁水以东才可南渡,别走进蛮军占领的城郡里头。秋暝山庄在绛州城外,理事守门的都是燕人,先上前报我的名姓,不可起冲突。”
布瓦应下,也不耽搁,上马即奔往路途。其余人依付尘吩咐,从这自挖采的山间屯兵处整兵而出,满坡满谷的人马浩荡起行。
三日后,蛮军尚未不胜多扰,耐下性子,燕军忽又迎来一路不速之客,以势如破竹之势强攻渭州,消息方传来,这路人马不见停歇,直又攻战而向。显然不为占城,而为北面挟击而来。
在由斥候得知手底部将于数十里外抵御未及后,唐阑几已料到苻璇那头窝在营里的窃喜之状。这么长时间整顿,终于等到这时候要一雪多日之耻。
底下人闻讯更是忍不住咒骂:“弄了半天,这缩头乌龟一般的不露相,还是要等着胡人给他们做刀枪?啧啧,这蛮人可是够小气的……”
旁边当时有将接言:“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蛮兵一个个的身子骨都是有多金贵,一点血都不想流的,怕不是前些年被打怕了,这时候就不敢来了。先拿燕兵后用胡人的,该不会那苻璇这时候还要显示他是有多得天下军心罢。”
“这次不必多讲,”唐阑冷笑一声,“苻璇再想耗,我也不许他再在营中装相了。”
众兵将见他站起身,行至帐中央,鸦青深衣乌寒气张。
“你们几位,一同领三万人马抵御关北胡众,”唐阑道,“余下所有人,同我一齐攻进蛮人军帐。”
有将闻令讶异:“难道无需派人在此守关?”
“不必留兵,”唐阑神色坚笃,“若是赢了,便直接占蛮营往进。若是不逮,那就任他们从我等尸身上过关南下。”
说罢,唐阑掀帘便走,只留下帐内人神色各异,心惊肉跳。
接下来数日,西北边峪诸城百姓拖家带口,能逃则逃。哪怕是躲进了百里之外的狭县小镇,也日日担忧那战争延绵,随时忽来一路军队自其后弑杀之。
人命微芥,方由此而得。
许是朝廷得信,先前征召流民为兵之试令暂休,转而再开粮仓国库,救济南渡百姓。同时向国中各城富户大族征得余粮钱产,丞相倪从文身作表率,自请暂停俸禄,同时缴算过往十年俸银以充军资国用。进而便有从前京内大贾袁氏等云集响应,其余城郡碍于地方官员督迫,也多有表示。
秋暝山庄坐拥沃川肥土,自然不会被郡官略过。
金铎于亭下轻摇折扇,听着侍者自旁相言外情。暑热被角落中一匣一匣的冰块驱散,乃至他自己手上的扇子不过成了空作风雅的摆设,凉气儿全因了后方侍者煽动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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