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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与否……”宗政羲语气冷肃,可相熟之人却知这其中已带着些难得的揶揄显意,“你还会松手吗?”
    “……我不愿意。”
    “那你可就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付尘压下手下颤抖,不敢确定,不敢妄想。
    宗政羲收肃神情,紧了紧臂膀:“付子阶。”
    “嗯?”付尘脸色僵了僵,却不动。
    “付子阶。”
    “……是我。”
    “你记着,”男人阖上倦怠双目,五指深深陷进青年嶙峋的脊骨中,一瞬时,他想到的是,世间如何能有这样蠢笨的人,竟可夺去他心中自己也不晓得的温软。
    “以后想做任何事,尽管去做。”
    “我……”付尘头一回深切的后悔和心甘情愿的怯懦,为自己没有机会读那些诗书文赋,不懂得确信那些言语中的幽隐深意,“你……”
    难得几分痛绝的哀怨,他颠簸这些年,此时也只愿求回一句答言罢了。起码教他知晓,那些无故的惊恨暗仇,那些无由的宿命得中,那些灰惨的、被抛弃的尊严,到底是有着归处和弥补的。他从前跌落过那么多回,怎还能容许自欺?
    可惜他也没剩下多少能输的东西了,再错一次,无非是搭上不到两年的命给眼前人。
    青年使了几分劲道,乃至不管对方疼痛与否。眉心由垒上一层又一层的褶皱,似这些年重山压于其身的苦痛,报复似地施重,又心疼似的缓轻。抑着汹涌而来的喘息,他喃语:
    “权当我笨…我蠢……你再说清楚些……”
    惯常骇人破碎的沙哑声音此时在宗政羲耳中只化作卑微的祷语,捧奉一腔虔诚。
    男人扣紧了他肩膊,几乎指陷于皮肉之内,稍稍侧了身。
    呼吸扑至耳边,沉沉声音响彻进青年整个颅腔,如堕幻梦:
    “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波粼的血光荡漾在眼前,亮色浮动一片。
    付尘恨宗政羲,此时为何不晓得他真心。若是知他心思,如何不能说得透彻,偏要坏心眼地模棱逗弄他。
    酒液动浮昏。
    混账气性一上头,小狼崽子没有别的动静,慌忙撕解开他衣领,又猛然咬在其喉结之上。
    上次的疤痕仍在,付尘不吝于在梦中给他再添些印子。
    终究不舍得,又强学着狼兽舔舐伤口一般轻轻碾过。
    颇有些欲盖弥彰的笨拙,宗政羲少有地曝出些真诚笑意,不为颈上的痒意,只说这些年来,天广地茫,何人能有这等放肆,甘啮虎颈。
    “……我这样……就是得了疯病罢。”
    收起獠牙,边嗅边滑。
    付尘觉得男人身上有一种昏天黑地的气息,足以翻覆黑白,颠倒日月。只凭任这味道,来日他眼瞎了,也能最先探知到其人在何处。
    “谁说的?”
    “你。”
    男人一噎。
    “……暚公主同我讲的。”
    男人不说话,青年却紧追不舍:“你还去寻了那和尚……”
    委屈成了痛颤:“岂不闻佛家言‘邪淫纵逸者,得入畜生道’……”
    宗政羲箍得紧,付尘觉得喘不过气来,可又怠于挣脱。
    “……畜生道,”男人垂眸,唇角陷得极深,“你不敢吗?”
    “有甚么不敢,”付尘也笑,忍住酸意,紧了紧手臂,“我欢喜得很。”
    你即是宫禁内无礼狂徒,我便是崟岌上野胆骇魄。
    青年缓自从其颈间探出头,闭上眼睛,轻轻贴了贴男人锐挺的鼻梁。
    男人逐着他吐息,厮磨之间,付尘轻轻抖张开了一点眼睫,迷离中,又顺着他手臂在腰间抚扒下男人右掌,触觉生凉,他顾不得低首细瞧,直接把那早就碍眼生厌的皮革扒扯下来,五指扣缩进其指缝隙。
    付尘感到男人肩颈上的肌肉缩了缩,正奇怪间,发觉更奇怪的是手上触感。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怔了怔,以为自己眼花。
    眼前忽又被一只手蒙上,紧接着被大力拥进一个温怀之中。
    “乖,别看。”
    “……你可想好了,”付尘意识到甚么,挤出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来,“再不看,我将来就没机会了。”
    “有的东西存在,除了污人耳目,没有甚么意义。”
    “艸……”青年撇首吐了个脏,又道,“你松手。”
    男人放下手。
    付尘从他怀里跳出来,起身捧着他右掌,半跪其前。需要极近的距离,他方能将其上裂破凸凹的一道道伤印看清。
    大片的脓红烧痕之上,手心正中一道横裂的断掌纹依旧醒目,足见此人天性狠戾暴虐,煞星入命,不损自己便毁他人。可若现实真如此相,又怎会落得而今地步。
    他当初是崖谷自戕,宗政羲所为,又同自戕何异?或许不同的是,临死前尚且逮一仇敌,抱了玉石俱焚之心。可依其傲性,怎会将自己归属为怯死逆贼一行?
    付尘把脸埋进他掌心中,道:“……你当初,压根没给自己留后路罢。”
    “为何要留后路?”宗政羲反问,“你行事给自己留过后路吗?”
    “……留过,”付尘道,“但没能用上。”
    男人唇角勾起孤桀的弧度:“当初我有多少机会杀你,你自己心中清楚吗?”
    “我清楚,我比你还要清楚,”付尘抬起头,道,“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种心思,我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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