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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尘笑意落下去,又淡声道:“二郎,当初我确实为了私欲投靠过赫胥猃,但那是我得晁大哥允准入伙之后,关于这事,我从前对你说过,今后还能说无数遍,直到你相信为止。”
他先前得知过晁二因他临阵逃脱心有介怀,想来那时本还稚嫩,又遭受亲人丧殁于面前,多少都会有戒备心理,也无怪晁二。反倒是他在其中还推波助澜,现下只得是自作自受。
付尘朝一边的晁三打了个眼色,小子机灵得很,忙窜至晁二身边,道:“哥……这太阳都起来了,我肚子早饿得不行了……咱们去吃粥罢……”
“吃吃吃!你小子除了玩就是吃!不干正事!”晁二朝其脑袋上搧了一把,一边抬头看向付尘,“我回去想想,你别跟来,有别的事下午再说。”
说罢,头也不回地扭身朝着另一条山路走了。
晁三撇嘴看向付尘,摇首道:“你瞧见了罢?我哥跟我师父现在学的一个样……”
付尘笑笑,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两人只得又按原路返回。
“我哥他……”
“你哥他长大了。”
这话听着别扭,晁三有些古怪地看着他肩后流泻的白发却仍旧秀致的脸容,道:“……你多大年纪了?”
“我?……应该……有二十四五了罢。”付尘眺往远处,凝神思道。
“那你也就比我二哥大两三岁呐,算是差不多的年纪,在那一群弟兄里头还是年纪小的,”晁三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装的跟个老头儿一样……”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付尘看不清远处林后的黑影混沌,只淡笑道,“说不准我就是山里头出来的老妖怪,现在早已经忘了自己年纪了。”
闻言,晁三也跟着笑了:“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我还一直不晓得,你叫甚么名字?”
“贾晟,”付尘道,“你呢?你叫甚么?”
“我本名叫‘晁晖庭’,怎么样,有文采罢?”
“挺好的,”付尘想到他两个哥哥的名字,“你的名字也是你爹给起的?”
“不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已经不在了,这是我大哥找城里的教书先生给起的,我后来听说,是他当时从好几个名字里特地挑出的这个。他自己不识字,还逮着人家先生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含义来由,”晁三低眼笑了一声,“想想我大哥那粗人,那场面,怪招乐的……”
“‘长夜向晨,庭燎有晖’,”付尘微笑,“难怪……你这名字同你两个兄长的名字都不同。”
“……甚么意思?”晁三不解其意。
“简单说,或许就是你的两个兄长替你撑起门庭,你就做那庭间快活的花草枝树便可以了。”
“这算甚么,他们也忒小瞧我了……”晁三皱了皱眉,噘嘴不悦。
“你年纪小,所以他们才想把好的东西都给你,”付尘道,“若你有心回报,自然是为人乐见的。”
“唔……”晁三点了点头,不禁对其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师父对你另眼看待了……”
“为什么?”
“因为你很……特别。”
付尘忍俊不禁:“这算是个值得称赞的长项?”
“……不,我没念过书,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晁三绞尽脑汁,纠结道,“起码对我来说,你那股劲儿能让我听进你的话,若是换了教书先生来讲一套同样的说辞,我就觉得乏味……”
“都是老生常谈的实在道理,”付尘不以为意,“我也没念过多少书,大多是零零散散从旁处听来的。道在平常,何况你师父你兄长对你究竟如何,也不必我多掺言,你原本都体会的到。”
“是,男人嘛,”晁三朝其挤眉弄眼,原本尚算清秀的面孔顿时生出滑稽来,“都在不言中喽……”
付尘摇首叹笑,拍了下他肩膀:“别耍贫嘴,赶紧回你师父那儿去做工去罢。”
回了老地方,二人暂别。付尘心想着晁二尚需时间捋顺思绪,一时也不便去再扰。思来想去,决定驾马先回城中,入宫见赫胥猃说明此等事宜,后者知其心意已决,也未多拦,只也未表明相助意。自宫城出来后,且得知宗政羲车驾已行,赫胥猃业已着派了人手陪同前往,他暂且安下了心,在煜王府中歇宿一夜。
次日又回至郊营,这回是晁二主动来迎他的。
青年立守在栅营口,正如一看卫的官兵一般,待付尘近前,方才动了动眼神,只是神情依旧不悦:“你昨日去哪儿了?”
“……我回家了。”付尘坦白道。
晁二方想追问他自幼成孤哪里来的家,却在脱口欲出时咽下声,转而道:“……不是说好的下午来找我。”
付尘笑道:“那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昨天一早便来过,是你不愿同我谈。还想让我在这儿等你一天,等你气消了再上赶着哄你?你这是带手下还是娶媳妇儿呢?”
晁二被说的一臊,红脸斥道:“说甚么呢你!我同你讲正事呢……”
“你愿意定下心来跟我讲正事便是最好,”付尘道,“只是同样的耐性我也不多,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别指望着次次出现分歧我都谦让着你。来日若是又让我看见你犯浑,我照样替你大哥教训你,除非你哪日打得过我了……走,进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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